有種味道是回憶

    六歲時，我在父母的協助下，閱讀了《端午的鴨蛋》。但年幼的我並未能真正讀懂文章中的意思，卻對“家鄉菜”充滿無限遐想。

    “爺爺嫲嫲，你們家鄉有什麼特色菜式？”我在一次晚飯間，問起了祖父母的家鄉菜。

    “當然是這碗老火靚湯呀！”奶奶從廚房走出來，把一碗熱湯遞給我，我兩三下就喝個清光了。“湯也能是特色菜式？”這答案與我所期待的截然不同，家鄉菜不應該是什麼人間美味嗎，怎會是眼前再普通不過的家常飯呢？

    “家鄉菜，小孩懂什麼？我們以前才沒有你們現在這般幸福。”爺爺搭話了，大概是他想專心看電視節目吧，我也就沒再追問了。

    小時候，父母工作繁忙，很多時候會把我和弟弟帶到祖父母家。他們家有個有趣的習慣：無論飯前飯後，都會喝上一碗熱湯。我也曾嘗試記住各種湯，但湯的種類五花八門，不同的材料能相互搭配，有着不同的功效，直到現在，我都經常搞混。

    而自從那次之後，我每次喝湯時都會仔細研究，想看明白它有什麼神奇的魔力，能在祖父母心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正如高郵的鹹鴨蛋在汪曾祺先生心中如此的不可替代。

    後來，父母請了個家傭照顧我們的一日三餐，就很少再到祖父母家吃飯了。在家裡也會喝湯，但就由奶奶煲的老火靚湯變成了家傭買來的湯料包，煲出來的湯也不是不好喝，只是總覺得缺點什麼。

    去年澳門的疫情升温，不幸地，我和家人也確診。確診的第一天特別難熬，我只能躲在厚厚的被窩中，縮在床邊一角。午飯時，我提着沉重的腦袋，拖着無力的身軀來到飯桌前，早有聽聞感染會令人味覺變淡，再加上自己嚴重的鼻塞和提不起來的食慾，自然對這一餐不抱任何期待。直到喝了一口桌上的湯，我呆住了。即使味道在我口中變淡，還是一下子就能認出這熟悉的味道。原來爺爺得知我們生病後，親自把一大盆熱湯送到家門口。雖然湯在餐桌上已經沒有冒煙了，但這大概我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中，喝過最温暖的一口湯。

    疫情期間，我在家閱讀了周作人先生的《故鄉的野菜》。這時的我才終於明白，所謂的“家鄉菜”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只是一碟簡單的菜式，蘊含着對家鄉、親人以及美好童年的無限思念。如果湯對祖父母而言是兒時在家鄉的回憶，那麼它對我而言就是我這些年，受着他們的寵溺和愛護的時光。

    時間或許會沖走痕跡，卻不能沖淡回憶的味道。

    杜詠桐  培正  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