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詞的黃金時代
文化局新一期的“回音計劃——音樂創作營”啟動,回顧過去本人在創作營期間,有幸與香港著名音樂人伍樂城及張楚翹探討粵語歌詞的可能性。例如在上世紀七十至八十年代,無論旋律還是歌詞,均是“小而精”,旋律及歌詞結構均是多次重複以求琅琅上口,但隨着聽眾口味的轉變,加上歐美曲風的衝擊,旋律及編曲複雜多變。籠統而言,歌詞風格亦由七十年代的“草根市井”到八十年代的“家國情懷”,演變到九十年代“小資愛情”,到千禧年代的“偶像口水歌”,直到如今的“類歐美風”或“借題發揮”為主流形式。
隨着音樂性越加豐富及多變,粵語填詞人受制於粵語的九聲六調,也令創作變得步履蹣跚——歐美日及內地的流行曲傾向同一句歌詞以各種變調形式呈現,但粵語歌曲難以形成近似即興的唱法,導致時下不少歌詞及說唱部分均以英語入詞。近年例如Gareth.T(湯令山)、Tyson Yoshi等新晉歌手的曲風,均以英語獻唱而顯得自然,用粵語歌詞則格格不入,甚至容易被年輕網民嫌棄“老套”。
黃霑曾說過,粵語歌詞應該要有“(新)三及第”,即是由漢語白話文、粵語、外語組合而成的歌詞,例如“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獅子山下》);粵語曾經以融匯中西文化以及嶺南文化而自豪,所以才會有“乖乖龍地冬”(《Para Para Sakura》)、《謝謝儂》等令聽眾拍案叫絕的“啜核”歌詞,以粵語流行曲、電影、漫畫等向外輸出本地文化,讓世界各地聽眾對粵語及港澳地區產生興趣。
相反近年黃偉文一句“乒鈴嘭唥一齊妄想” (《MegaHit》)、“邊個令你從此推翻對愛情那些宗旨”(《到底發生過甚麼事》),親自向公眾解釋為何不以書面語入詞,更是宣告他於二○○二年所提倡的“新廣東歌運動”戛然而止。回顧上一個十年,我們仍可聽到有香港樂隊Tonick、小塵埃及澳門樂隊Sketch堅持以粵語入詞,而當中詞人阿簡為C-Allstar填詞的《差詞》,更盡訴現今粵語填詞人的無奈:“粵語有九聲容易拗音,唱七八九要好小心。”直指近年種種對粵語歌詞矯枉過正的門檻。遺憾的是,現今我們看到粵語入詞,大多只見於嘻哈說唱的歌詞當中,仍被主流媒介及網民批評為“數白欖”。
粵語填詞,常被形容為帶着腳鐐跳舞之藝術,既要平衡合音達意的技藝要求,在聲調韻律的限制下,仍然不負使命“填”出一首首膾炙人口的歌曲。但近年由於音樂曲風、聽眾口味,甚至意識形態的限制,讓粵語歌這種藝術形式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挑戰。究竟是粵語文化難登大雅之堂,還是我們變得故步自封?
梁嘉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