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娜 · 貝列西詩中的人與自然

    在新自由主義資本全球化時代，即使有ChatGPT等機器翻譯工具加持，深度文化交流依然要面對語言障礙的問題。華語世界對拉丁美洲詩歌的譯介，仍然進展緩慢。反之亦然，拉丁美洲並不見得有多熱衷於譯介華語文學。

    今年香港詩歌節基金會和香港中文大學文學院邀請阿根廷詩人迪亞娜 · 貝列西(Diana Bellessi)到北京和香港兩個城市進行朗誦和交流活動。貝列西生於一九四六年。她是當代拉丁美洲最知名的詩人之一。她的詩展現了對社會的廣泛關懷，特別是女權主義、多元性別社群、生態保育、勞工階層權利等方面，影響了一九八○年代至今的一代拉丁美洲詩人。華語世界對當代拉丁美洲詩歌的譯介不足，我們自然難以接觸到貝列西的作品，即使她在拉丁美洲的名氣和影響力如此巨大。

    貝列西擅於描寫女同性戀的慾望以及自然景物。她有許多詩作探討人與環境的關係，自然景物常常是性別書寫的隱喻，或帶有對政治暴力的抗衡，或蘊含對生態破壞的批評。但是，她的詩並沒有說教味，而是通過恬淡的抒情暗示其意，更將其詩作置於阿根廷的政治、革命和社會變革的脈絡之中。

    野蠻之美

    灌木野林

    最脆弱的花盛開：花蕾

    花刺，花朵

    圓得像皇冠

    花芯

    花莖。美

    受到規訓

    當蒼淡的斑點玫瑰

    綻放

    或某位女王

    出現，孤身，長着翅膀。

    以上面這一節詩為例，這種寫法可以說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容易喚起熟悉其背景的讀者的情感共鳴；另一方面，不甚了解其背景的讀者，大概只會把這一節詩當類似意象主義的作品來閱讀。當然，貝列西心目中有她的讀者。

    如貝列西一般偉大的詩人，其作品必然會超越對某群體的關懷或某題材的限制，而表現出對人類和人性的關懷。正如以下兩首詩作：〈一個女人在工作〉既寫自然，也寫慾望；〈舞步〉既寫自然，也寫生死。

    一個女人在工作

    她捲線。她編織／夢洩露的風景／當風景穿過／國王禁止的界線／／凝視／勾起慾望／／一個女人／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揉磨一輪絲織的月亮／樹林升起／／紅帆／夜船／／啟航／／她擁有廣闊的海灣／讓一個女人／／甲板上的裸女／在身上遊蕩／她，就是月亮   （拙譯） 

    舞步

    今天，死亡以全新的方式／到場，降在我（而不是別的東西）／身上。我的身心預先知曉，／只是我，還不知道。／／死亡爬上我的肩頭，／半米外一隻蚋鶯／振翅，僅僅三米外／家鳥互相求愛，／／兩米外的草地上／雌火雞／晃蕩着，啄啄食，／像在踩舞步，／／降在牠們身上的生命／新如降在我身上的死亡（龔若晴、黃韻頤    合譯）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