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與狗之夏

    我並不願提起那年夏天的事，不過如果你真的要我說，我只能用一句話概括：關於那年夏天的記憶，徹底被一條狗所佔據。

    現在說來依然帶來屈辱感，但我找不到更貼切的說法。

    那年夏天令我耿耿於懷至今，並視之為人生恥辱。

    也許說恥辱太嚴重，反正就是不堪回首的記憶。

    然而，跟我一起經歷狗之夏的好友卻不以為然，反而津津樂道。

    你問我，明明是四個人一起碰上那條瀕死的狗，為甚麼從此走上不一樣的路？我只能承認，命運這回事，確實沒有準則。

    那條狗，後來文狄替牠改名為“五號”，暗喻牠是我們四子之外的第五個兄弟，在昨夜凌晨安詳離世。

    文狄半夜在社交群組哭訴五號之死，並約我們今天到他家為五號進行告別式。

    真是瘋狂的舉動，我即時拒絕，但文狄對我說，阿政和星宇都答應了，就當是我們難得的聚會吧。

    文狄看中我重情義的弱點，於是我無法再拒絕。

    來到文狄家，開門給我的竟然是巧妍，我愣住，沒想過巧妍會出現。

    阿政和星宇坐在沙發上，正在安撫着雙眼紅腫的文狄。

    文狄看見我，哀哀地說了句“我們開始吧”。

    他將五號的遺體輕柔地放在地毯上。

    看着五號的屍體，我驀然想起初見五號時，牠也是這般僵直不動。

    但當時牠還會呼吸，還是一個生命體。

    是星宇提議救五號的，他坐在副駕駛座，清楚看見受傷倒在路旁的黑狗。他一向對周遭發生的事情冷漠，那次卻莫名其妙地變得熱心。

    黑狗似乎被車撞傷，危在旦夕。

    我們合力將黑狗送到阿政家附近的獸醫診所，在那裏阿政遇上巧妍，並在黑狗生死存亡之際，無可救藥地愛上她。

    巧妍是獸醫之女，在暑假期間到診所幫忙。

    之後的故事變成阿政與巧妍的戀愛故事。

    你可以幻想一部攝錄機追蹤着他們到海邊談情、在公路上追逐、在街燈下接吻的畫面，再配上流行曲，簡直是最俗氣的廉價MV。

    你看穿我的嫉妒心？我也不想否認，對於阿政與巧妍那一段來去如風的愛情，絕對是巧妍人生的污點。至今我依然不明白，她當時怎麼可能喜歡阿政？他是我們當中個性最差的一個啊。好啦，我得承認，他亦是最帥的一個。你不覺得不公平嗎？就是因為他長得帥，便輕易奪得美人歸，而我們這些註定只能做路人甲，甚至連出場的機會也沒有。最可恨的是，阿政得到巧妍之後卻又將她棄如敝屣，絕對罪無可恕。

    我當然喜歡巧妍啊，有誰不喜歡她？她簡直是完美的化身。

    我們四人當中，就有三個人愛上她。文狄是因為喜歡男生啦，才只視她為好友。

    我有自知之明，愛慕歸愛慕，明知巧妍不會看上我，實在沒有必要自討沒趣，所以從一開始便沒打算追求巧妍，倒是星宇最先表明心跡，卻慘遭阿政橫刀奪愛。

    這不算是橫刀奪愛？雖然說巧妍有權選擇跟誰在一起，但既然星宇已經對我們說喜歡對方，作為兄弟就不該插手。甚麼公平競爭？根本一點也不公平好不好，阿政長得帥，這本來就不公平好嗎？

    總之，那一年夏天，阿政跟巧妍打得火熱，星宇在一旁黯然神傷，甚至幾乎銷聲匿跡，於是照顧黑狗的責任就落在我和文狄身上，這明明是我們入大學的第一個暑假，理應多姿多彩，結果整個夏天就只剩下照顧黑狗的記憶。

    而我其實一直很討厭狗，甚麼類型的狗也討厭，更何況是一隻完全不可愛，全身烏黑的唐狗。

    最終文狄收養了那隻狗並改名為五號，說牠是他的幸運星，因為他某天帶五號散步時，認識了他的初戀情人。

    這頭狗讓我們四人墮入愛河，可是當時只有阿政和文狄的愛有着落，你說我怎麼可能會喜歡牠？

    我當然知道不能怪牠，但是我也經常帶牠散步啊，怎麼我就沒有遇上心儀對象。

    對，巧妍當然是我的心儀對象，不過她對我來說一直遙不可及，況且我絕對不會像阿政那樣沒義氣，搶走兄弟喜歡的對象。

    我知道愛情無分先後對錯，但君子不奪人所好嘛。我跟阿政有沒有反面？那倒沒有，不過我們畢業後已很少來往。

    對了，關於那個夏天，我記得的大概就是這樣吧。

    ※                     ※                     ※

    在五號的告別式上，由始至終也只有文狄表現出哀傷。

    我當然也感傷，只是我已經多年沒見過五號，很難觸動到最深層的悲哀。

    其實我對五號的感情僅限於拯救牠的那個夏天，當時我遠遠看見在馬路上奄奄一息的黑狗，我有想過不要多管閒事，就當作沒看見吧，反正牠看起來應該沒救，又或者即使我們置之不理，後面也有人來救牠，但就在汽車駛過牠身旁時，我在轉念之間決定叫阿森停車。

    “怎麼啦？”阿政在後座不滿地說。

    “有頭狗受傷了，應該是被車撞到。”我說。

    “那怎麼辦？”文狄第一個打開車門，跑到五號身邊。

    現在想來，文狄和五號的緣份應該一早註定了吧。

    “我們送牠去獸醫診所吧。”我提出，“阿政，你家附近不是有一間獸醫診所嗎？”

    “有是有啦，但獸醫的診金很昂貴哦，我們哪有錢支付診金？”

    “總不能見死不救。”

    要不是當時我跟文狄堅持送五號去獸醫診所，牠大概會失救致死吧，雖然花了不少錢，但以結果論，能拯救生命也是非常值得的事。

    五號可以離開診所後，我們商量由誰照顧牠，當時大家都看着我，我撒謊說我家不能養狗，避開這個責任，事實是那時候我連自己也照顧不來，怎麼可能還照顧一頭狗？阿政那時候正跟巧妍打得火熱，自然沒空理會五號，最終文狄提出由他收養，不過他說他沒有經驗，所以必須有人陪他一起照顧五號，最後這個重任自然落在阿森身上。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阿森不喜歡狗，他也沒有表現得很抗拒，不過就算他拒絕，我也沒辦法分擔這責任，因為當時我正在為另一件事心煩。

    被阿政橫刀奪愛？

    不，雖然當時我對巧妍一見鍾情，也跟他們提過我喜歡她，但家事問題令我根本沒有精力談情說愛。阿政追求巧妍之前有跟我商量過，所以絕對不是橫刀奪愛。

    對於他們的戀情只維持一個夏天，我一方面覺得可惜，另一方面暗暗慶幸，看着好兄弟跟自己喜歡的女生走在一起，不管多豁達也會不自在吧。

    那年夏天，我記得的事與五號一點關係也沒有，其實也跟愛情無關，那時候我爸爸欠下一大筆賭債而必須賣樓另覓住處，我找了兩份兼職賺錢交學費，所以哪有心情管這些事。

    我當時並沒有跟他們說起我的家事，正因為他們是我的兄弟，所以更加說不出口。

    我知道他們不會因而瞧不起我，可是我完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有一個好賭父親，更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連學費也快要付不出來。

    不過都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有點佩服自己當時竟然能夠咬緊牙關堅持完成學業，那兩份兼職我一直做到大學畢業，每天嚴重睡眠不足，精神萎靡。

    當然不是因為失戀啦，我哪有時間談戀愛？直至找到正職後，我才總算過回正常一點的生活。

    對巧妍還有沒有感覺？怎麼可能還有啊，都這麼多年了，那時候我是覺得她很漂亮沒錯，但漂亮的女生遠觀就夠，我現在的女朋友不是很漂亮那類型，但耐看啊，就是怎麼看也不會生厭。

    其實由大二開始，我因為忙着兼職而很少出席他們的聚會，我不知道阿森誤會我是因為被阿政奪愛而避開他們，我才沒有這麼小心眼呢。

    今晚見到巧妍我是有點愕然，我不知道他們還有跟她聯絡。自從阿政跟她分手後，我好像再也沒有聽到關於她的消息。

    我的人生的確在那個夏天被扭轉了，但那完全是因為我爸欠下賭債所致，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                     ※                     ※

    我當然知道五號早晚會離開我，可是我沒料到死亡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急。

    早上明明還神清氣爽，晚上回家時卻發現牠全身癱瘓，瞳孔擴大渙散，怎麼叫也沒反應。

    就像當年那個夏天，我抱着五號衝進獸醫診所，也跟那天一樣，我在診所內見到巧妍，她現在已經是獸醫，繼承了她父親的獸醫診所。

    然而，這一次奇跡沒有出現，五號當晚便離世。

    巧妍告訴我，五號患上急性病毒性腦炎，可能之前接觸到一些病毒引發急病。

    我不斷回憶這幾天我帶五號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到底是哪時候哪個地方讓牠接觸到病毒，我自責沒有好好保護牠，哭得死去活來。

    巧妍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輕拍我的背項，“五號走得很安詳哦。”

    我該為此而高興嗎？我感到茫然，就算牠走得安詳，我還是失去了牠啊。

    這些年來，五號一直是我最親密的兄弟。我跟阿政、阿森和星宇雖然曾經是最要好的兄弟，畢業後也不過是兩三個月聚會一次，但我跟五號卻天天見面，開心或失落的日子都只有牠跟我分享。我一直以為我還有很多時間跟牠相處，沒想過牠會突然從我的世界消失。

    以後回家時少了牠熱情的招呼，你可以想像我有多寂寞嗎？

    我前天才買了一大包牠最愛吃的狗糧，那包狗糧還沒開啟呢！

    五號慣常玩的玩偶還亂七八糟的躺在地上，這些玩偶可知道自己已失去主人？

    那夜我回到家，盯着牠的狗碗看了良久，覺得不可以就這樣讓牠離開，於是向阿政、阿森和星宇發出我要為五號舉辦告別會的訊息。

    我才不管他們對五號還有沒有感情呢，他們既然見證了我跟五號認識的經過，自然也要見證我跟牠的別離。

    說起我跟五號認識的夏天，還真是令人懷念啊。

    那天我們四人一起去了哪裏呢？應該是去了海邊吧，我記得在車上時，我的頭髮是濕濕的，我開了車窗，帶着熱氣的風吹進車廂中，將頭髮的水珠吹到阿政臉龐，他還埋怨了幾句，然後星宇突然叫阿森停車，當時阿森還唸唸有詞的說着這樣太亂來，幸好後面沒有來車，否則必然會做成意外。

    當星宇說有一頭狗受傷倒在馬路上，我沒多想便立即下車查看。

    我從沒養過寵物，當時完全沒想過這隻奄奄一息的黑狗日後會成為我的夥伴，但那時候就好像有甚麼牽引着我走過去，我蹲下來摸了摸牠的身體，確定牠的身體還是溫熱的，但這一摸讓我的掌心沾滿血。我記得當時我的手開始發抖，意識到生命的脆弱對我產生難以名狀的衝擊。當阿森提出將牠移到路邊就好，我立即強烈反對，怎麼可以如此輕視生命？

    幸好星宇跟我一樣堅持帶牠到獸醫診所，五號才會獲救。

    當時的獸醫，也就是巧妍的父親，說過再遲一點送來就沒救了。

    我們在接待處商量着沒錢付手術費的事應該被巧妍聽到，所以後來她跟我們說，她跟父親商量過不用我們支付手術費，只要診金和藥費就好。

    真是人美心善的女生，難怪當時他們三人都被她深深吸引。

    我像個局外人，所以看得最清楚，只是我沒想過巧妍會選擇跟阿政在一起。印象中她喜歡的人根本不是阿政，所以他們在夏天過後分手，對我來說一點也不意外。

    我在那年夏天收養了五號，還因為牠開展了初戀。

    我記得那天我跟阿森一起帶五號散步，其實當時我有一點點喜歡阿森，所以才會提出收養五號的條件是阿森跟我一起照顧牠，可是我很清楚阿森根本不可能喜歡我，他喜歡的是女生、是巧妍嘛。

    縱使如此，我還是渴望有更多時間跟阿森相處，所以才會提出這個任性的要求，只是沒想到那時候會遇到俊康，他也帶着狗來散步，他先跟五號玩，我向他請教養狗心得，然後我們越走越近，聊個不停，還交換了電話相約下次一起遛狗。

    我知道我將阿森遺忘在後頭，可是當時的我實在太興奮了，難得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我絕對不想錯過對方。我跟俊康發展順利，第三次見面便確立了關係，雖然我們的戀情維持兩年便結束，但我在他身上學到很多寶貴的東西，很感激他在我生命中出現。

    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夏天。

    那個夏天之後，我的人生十分順利，所以我一直覺得五號是我的幸運星，不但為我帶來運氣，還一直守護着我，提醒我要忠於自己，不能迷失於愛情或工作之中。

    如今這個好夥伴走了，一想到這裏，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

    巧妍問我要不要考慮收養另一頭狗。

    我沒有力氣地搖頭，五號才剛死去，我怎麼可能這麼快便養另一頭狗，況且我大概無法再承受另一次喪犬之痛。

    “那真可惜，那頭金毛尋回犬沒找到主人也很傷腦筋。”她說。

    我想起我答應收養五號之前，牠一臉落寞的神色，心裏冒起惻隱之心。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主人，妳再跟我說吧。”

    現在我只想好好哀悼最愛的五號。

    ※                     ※                     ※

    再見巧妍時，我差點掉頭便走。

    當然我沒有這樣做，其實事隔多年，笑着打個招呼就好，沒甚麼好尷尬的。

    我試着整頓心情，不想讓任何人看出我內心的驚濤駭浪。

    “嗨。”我盡我所能地以自然大方的聲調跟她打招呼。

    “很久不見。”她的語氣輕鬆平常，波瀾不驚。

    她大概從來沒將我放在心上吧，我不禁覺得自己實在太可悲，這些年來竟然放不下對她的執念。

    我知道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對巧妍始亂終棄，因為這是我刻意營造出來的效果。

    實情是我被巧妍狠狠拋棄。

    為了那該死的自尊心，我寧願被視為賤男，也不要當一個可憐蟲。

    阿森、星宇和文狄見證着我跟巧妍交往，當時我對於成功追求巧妍感到太興奮，於是每次在他們面前，也刻意跟巧妍表現得甜蜜痴纏，誓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有多相愛。

    現在當然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幼稚，真正的愛情根本不用表演給別人看。

    愛情是屬於兩個人的事，我卻弄得好像是全世界的事。

    事後檢討時，我才察覺到我在這段感情上，從一開始便缺乏安全感。

    我對巧妍一見鍾情，星宇也是一樣吧，那一夜他已向我們訴說他喜歡上這個巧遇的獸醫之女，當時我本來打算放棄剛萌芽的感情，但見星宇始終沒有採取行動，所以我約他見面，開宗明義問他追求巧妍的進度，怎料他說他只是單純喜歡她，沒打算採取行動，於是我取得他的同意後便向巧妍展開追求。

    她對我來說是女神般的存在，我已經準備好被她拒絕，沒想到她一口答應跟我約會。我第一次表白時她表現猶豫，但我沒有放棄，終於在第三次約會時得到她點頭答應跟我交往。

    我應該一開始就感受到她對我的愛有所保留，可是當時我實在太興奮，一心以為只要我夠愛她，總有一天可以令她真心實意愛上我。

    可是美好的日子只維持一個夏天，某天她突然堅決跟我分手。

    我用盡方法挽留她，恕我無法說出當時我是如何哀求她不要離開我，實在太丟臉，可是就算我拋開所有尊嚴還是留不住她。

    “對不起，我想我根本沒有愛過你。”

    再沒有比這更傷人心的話。

    我沒有問她，既然不愛我，為甚麼答應跟我交往？是可憐我嗎？

    當下我對她的所有愛都化成恨，自此以後再沒見過她。

    我虛構了另一個分手故事，將自己塑造成玩厭了她的多情男，將她形容成痴情女，一次又一次低聲下氣求我不要拋棄她而我始終不為所動。

    我在她面前失去的尊嚴，彷彿藉着這種毫無意義的謊言一點一點拼回來。

    那個夏天過得有多甜蜜，回想起來就有多痛苦，所以我真的不想再憶起那個夏天的事。

    雖然現在我已經結婚，但是我始終放不下這個人。

    倒不是還喜歡她，當然也不再恨她，只是那份羞辱感依然存在。

    現在當她站在我眼前，我彷彿又回到當年苦苦哀求她的時刻，這些年來的時間好像不曾過去一樣。

    真是諷刺，當年我們是因為五號的重生而認識，現在卻因為牠的死亡而重遇。

    巧妍主動跟我閒聊近況，我又重蹈覆轍，誇張失實地形容我跟妻子的幸福婚姻生活，真是死性不改。

    不過沒關係啦，這一天過後，我跟她應該再無交集，反正以後也不會見面，說得誇張一點也無妨。

    她說自己現在終日與動物為伍，根本沒時間結交男朋友。

    我沒想過她依然保持單身，以她的條件，應該追求者絡繹不絕嘛。

    也許她奉行寧缺勿濫的宗旨吧。

    時間過去，不管那一年夏天發生過甚麼事，都已經過去了，重點是現在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也就無謂深究。

    況且，就算知道當年有過甚麼秘辛，也改變不了現在。

    放下，自在。

    感恩今天出席五號的告別式，讓我重遇巧妍，讓我真正放下她。

    ※                     ※                     ※

    那一年的夏天，我愛上了一個人，又辜負了另一個人。

    當我始終得不到回應時，誤以為隨便抓住另一份愛就行，結果根本行不通。

    我一認清自己的情感後便向阿政提出分手，沒想到會傷他這麼深，但我實在不能再欺騙他下去。

    跟阿政分手後，我也沒有機會見到我喜歡的人。

    在這之後我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總是維持得不持久。

    這麼多年之後，我們因為五號的死再次重遇。

    知道他還是單身，我暗地高興，卻沒有表現出來。

    以前的我就是太矜持，總是被動地等待對方追求我，結果等不到還傷害了別人，這一次我會採取主動。

    在五號的告別式後，我取得他的聯繫方式，明天我會給他發訊息，然後約他單獨見面，如果確認自己對他還有好感，我會主動向他表白，至於他會接受我還是拒絕我，已經不是我所能掌控。

    一切都計劃好只待實踐，好心急啊。

    梁淑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