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二十四封信

    《始於極限：女性主義往復書簡》可以說是一本充滿真誠的女性主義書籍，和理論性的女性主義著作比起來，這本更直觀感性，更能觸及到微妙具體的感受。讀完此書，我最大的感受是：應該早一點讀的，以及必須得認真地再讀一次。

    本書是由上野千鶴子與鈴木涼美兩位女性一來一回十二輪通信，共二十四封信組成。圍繞着“情色資本”、“母女”、“戀愛與性”、“婚姻”、“女性主義”、“男人”等十二個主題暢談，歷時長達一年。兩人將語言化作利劍，彷彿高手過招，如封面上的擊劍插圖，你進我退，你守我攻，相互刺探出不曾在其他地方坦露的過往。上野形容此舉猶如一場沒有海圖的航行，每個回合都教人滿懷期待，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鈴木則說：“這一年的通信確確實實改變了我，每一封信彷彿都在我的活法上打了一個問號。”

    關於兩位作者，讀者們對上野應該不陌生，是日本最著名的女性主義學者之一，她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開始投身女性主義理論和運動，然後成為這一領域的領袖人物，她的《厭女》、《從零開始的女性主義》可能是很多人接觸女性主義的第一本書。

    以前我不知道鈴木涼美，讀這本書才知道她。她從小讀的就是慶應，看過《東京貴族女子》的應該知道：這個學校是東京上流社會小孩讀書的地方，階級和身份的標誌。鈴木家境優渥，父母都是有成就的知識分子，但她卻在青春期就開始在“原味店”打工，之後又進入AV界當女優，到夜總會當陪酒女郎……到底是為了叛逆什麼，她在信中很努力用文字解釋，但從文字中不難看出其內心也還搞不太清楚其中原因。當然，鈴木的經歷是這本書的底色，無論從戀愛、婚姻、工作或是母女關係，鈴木的敘述都無法遠離自己曾經的性工作經歷。

    兩人書信對話的這一年，上野已經七十二歲，鈴木三十七歲，她們的年齡相差了三十多歲，從時間上切片，就是一個女性的中年和老年狀態。一開始的幾封信中，鈴木明顯有些迂迴和模棱兩可，而上野絲毫不客氣，一上來就單刀直入，說鈴木是“恐弱”和“犬儒主義”，讓她嘗試新的主題和文風。上野的筆鋒着實犀利，鮮有廢話，觀點鮮明，她指出鈴木無法認清色情行業對女性剝削的那一面，反而自以為是的承擔下來，說那是“自己的決定”。同時也指出鈴木的盲目之處，鈴木都一一承認，態度良好，彷彿面對“另一個母親”。涼美的可貴之處在於，通過自身經歷，帶出了社會的普遍情緒，“反正男人是沒救了”，“為何可以對男人不感到絕望”，她一遍又一遍追問上野，終於獲得回應。

    全書易讀性極強，金句頻發，經常讀得停不下來。上野對“情色資本”的觀點令我醍醐灌頂，同時又對鈴木的經歷充滿好奇，AV行業是怎樣的？從業者的心態如何？鈴木經歷了什麼？

    除了一些大眾關心的議題，上野也通過書信抒發了一些關於“變老”的感悟，緩和了不少女性對未來的焦慮，而這句尤為坦誠：“人們常說我很堅強，說我‘抗擊打’能力強。才不是呢。誰願意主動變成一個‘抗擊打’的人啊？挨打了就會痛，就會受傷。一旦傷痛過度，就會碎裂壞掉。把易碎品當作易碎品對待。這一點對自己和他人都萬分重要，而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搞明白，真是愚蠢至極。”

    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