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老天爺忽然下起雨，但我仍然坐在大傘子下的長椅上，仍然伏在長桌子上寫着寫着，耳朵聽到了雨滴在地面上、木屋頂上、大傘子頂上的聲音；很快，我就看到大傘子的八個角所滴下的有如串珠般的水。而眼睛向前看看呢！雨水在樹枝樹葉上閃着光，山則變得模糊，好像蒙上了一層白。

    那些持續不斷的雨滴，就像波蘭作曲家蕭邦（一八一〇——一八四九）所寫的鋼琴曲《b小調前奏曲》（OP，28-6）高音區所表現的，不是很單調很乏味嗎？那就是雨滴聲；但低音區令人動容，聽着聽着，覺得帶着哀愁在回憶邈遠的往事。《b小調前奏曲》是蕭邦和情人、法國作家喬治 · 桑，逗留西班牙馬略卡島瓦爾德莫薩修道院時所寫。喬治 · 桑在《回憶錄》中曾說，蕭邦創作《b小調前奏曲》的那個晚上，雨滴飄打着屋頂。

    提起心儀的西班牙，我就想起西班牙作曲家格拉那多斯（一八六七——一九一六）創作的鋼琴曲《西班牙舞曲集》中的《安達露莎舞曲》（0P，37-5），它雖然沒有蕭邦《b小調前奏曲》的所謂雨滴，但卻有着《b小調前奏曲》的淒麗沉婉，在6/8拍子有着切分節奏的多色多姿的主題時。不過，當樂曲在臨末時再現主題，卻有着一絲柔婉清逸在。

    然而，並非所有淒麗沉婉的主題在再現時都有條光明尾巴的，比如俄國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一八四〇——一八九三）的小提琴獨奏曲《憂鬱小夜曲》（0P，26）。柴可夫斯基所處的環境一定比我眼前的更空曠更孤靜。主題當然甜蜜無比，但有着含蘊深深的悲苦，即使在最後再現時也如此，它甚至延續到“無可奈何花落去”般的長長嘆息之中。

    喬治 · 桑說蕭邦在雨滴聲中問世《b小調前奏曲》，我卻在雨滴聲中完成了拙文《雨》。此時此刻，雨雖然還不知疲倦地在下着，但它終究會停下來；音樂和文字呢！則永遠不會休止！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