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諫景帝存仁

    《韓非子》第十二篇曰〈說難〉，他指出游說的困難。他曾數次進說韓王而沒成功。他說游說的困難，不在其他，而在於迎合君主的心理，即“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如果說辭不合君主胃口，那麼游說者不但不會被君主“棄遠”，而且還將有生命危險。韓非子說的只是游說君主，要是作為一位諫臣，則更為危險。

    東方朔卻是一個例外，他原是西漢的文學家，武帝時待詔金馬門，官至太中大夫，性詼諧滑稽，長於文辭，常為文諷刺武帝，然武帝視為弄臣，並未加以重用，但他不致於被殺，活得頗為開心。

    晏子本是齊相，然而卻身兼諫臣，在《晏子春秋》中，不少篇什說到他諫景公的，譬如景公使圉人飼養所愛的馬，馬突然暴死，景公不分皂白，十分惱怒，派人持刀支解那養馬的人，此時晏子侍立於旁，左右人等正要執刀前進，晏子一面阻止他們，一面問景公：“古時唐堯、虞舜支解犯人，是從甚麼人開始的？”景公驚恐地回答說：“從寡人開始的。”於是不再支解那養馬的人，可是他餘怒未息，吩咐左右，把他送入牢獄，處以死刑。上面說的“支解”，其實是古之酷刑。“從寡人始”，俞樾平議云：“語殊不倫，必有奪誤。”

    目睹養馬者必死無疑，晏子說：“此人不知自己犯何罪致死，恐怕死也不瞑目，且讓臣列出其罪狀使他心服口服。”景公說：“好吧！”晏子於是說：“你犯下三大罪：一、景公叫你養馬，馬死了，等如你殺了馬，死罪；二、馬是景公最愛的馬，死罪；三、因為一匹馬死了致令景公殺人，讓全國百姓聽說此事，必定埋怨我們的國君，諸侯們聽說此事，必輕視我國，追究原因，只因你養死了一匹馬。這件事令國君顏面無存諸侯鄙視，罪該萬死。”有句俗語說“指桑駡槐”，晏子表面是歷數養馬人“罪狀”，其實每一句話都是指向景公。這時景公不禁喟然長嘆說：“先生，開釋他吧！無論如何不能因這件事，傷害我的仁德！”

    畢竟，景公還是有良知的。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