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人類之物

    受惠於工作之便，有幸先睹《最後一個人類的回憶錄》的精彩內容，也算是作為設計師的福利。最初在商談的過程中，作者鄧曉炯提及自己創作了一個科幻故事。還在天馬行空、暢想未來的時候，接收到文稿的我，被小說裡厚重的歷史感深深拖進了洪流；果然，這位手裡緊握着時間軸的作者，沒有放過任何一位讀者。

    小說內容的概要，要由一位原本被用作陪同小孩成長的機器人開始說起。如同現實裡的絕頂科技，量子大腦最初也不過是滿足人類私慾的試驗品，後來歷經轉折，跨時代的科技才能真正被應用到社會當中。由法庭上的辯護，到制定新的法案，人工智能所能突破的，不再是人類智力的上限，而是整個世界的未來。試想，要是有一天在宗教與法律面前，掌握發言權的不再是自然誕生的人類，你與我，將身在何種處境？

    “生命來到了第一個十字路口，它必須在‘永生’和‘死亡’之間做出抉擇。”

    把人的意識上傳到網絡世界，才能達致所謂的永生，這個完美的新世界，你還是否願意接受？死了，卻又以另一種陌生的方式存在。雖說仍是人類，但你願意承認嗎？到底是甚麼證明了人類的存在，是記憶嗎？要是明天你我的記憶都能被竄改、偷竊或買賣，那麼，所謂人類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在那個混亂的時代裡，人們已經失去了耐性。他們厭倦身邊的糟糕世界，只想過上安定的日子，而‘上帝系統’能承諾為他們帶來一個完美的世界。”

    人們最後選擇了“上帝系統”接管後的世界，虛擬和真實的兩個世界合二為一，人類在生活上的限制統統消失。所有人都不用再為基本需求而惆悵，沒有了資源上的缺乏，也沒有了犯罪的動機，人類在所謂的和平裡活着，然後呢？

    歷史在正向流動，而故事在倒叙。經歷了背叛、質疑，甚至後來引發了革命，最終那個陪同小孩成長的機器人歷劫千年，在人類世界崩塌後，開始憶說起種種往事。

    如同書名所言，這是最後一個人類的回憶錄，而我本想替“人類”二字加上引號的，想了想還是作罷。我沒資格去斷定何謂人類，而回憶錄的主人能否算作真正的人類，應交還讀者自行判斷。

    故事的行進挾帶着哲學的思考。在敲問生命本義的同時，讀者大概就會記起何謂人類。但那些名為人類之物，到底又有甚麼特別之處？最初是機器人需要照顧的星兒，後來是國會女孩，就算是成為了盧德人，在冥冥之中也有所主宰。橫穿了三世輪迴，始終還是真愛越過了生死，讓冰冷的機器人活了過來。

    “好了，完成了。現在你擁有一顆美麗善良的心了。不過，很抱歉，在你的胸膛留下了一個補丁。”

    貫穿了整本小說的《綠野仙蹤》裡，機器人急着要擁有一顆人類的心。然而所謂的“心”只是個容器，裡頭所蘊藏的，才是成為人類的秘密。或許我們都跟機器人一樣，為了善良的心而讓身上添了補丁，但我們不介意。名為人類的我們，完全不介意；只要有了愛，你與我，或它，亦都是同類。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