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西坡兩者差多
胡適寫過一篇文章《差不多先生》,是鍼砭國人做事馬虎成性。坊間有幾句順口溜:“一釐二釐,使乜咁細微;一分二分,何必咁認真;一寸二寸,錯了再算。”記得有打油詩一首,屬於“跛腳詩”的一類,最後以兩字收筆,精髓就在於這兩字。詩是寫蘇東坡的。所謂“諧詩”就諧在一個“西坡”。蘇東坡之名如雷貫耳,卻又出現一個“西坡”。而詩結尾兩字是“差多”。妙到毫巓!
差,失當、錯誤也。《說文》:“差,貣也,左不相值也。”《史記 · 太史公自序》:“故《易》曰:‘失之豪釐,差之千里。’”確證:“東坡、西坡,差多。”大別於坊間所說:“使乜咁細微”、“使乜咁認真”。
詞典的“典”,應是很有份量的書。古時是五帝之書,所謂“經典”、“典史”,確是“失之豪釐,差之千里。”《廣州話詞典》三五八頁“髟部”,“髡”字條:“髡,dem第三音(多暗切),讀音dam第六音。”並舉例解釋:“她的辮子垂至腰部”,廣州話謂之“佢條辮髡到腰部”。
戰國 · 齊,稷下人淳于髡,滑稽善辯,常出使諸侯國,未嘗辱命。他名中的“髡”,亦作“髠”,音kūn。《廣韻》:“髠,苦昆切,平聲,魂韻。”廣州人讀作“昆”,是剃去毛髮的意思,也是古代剃髮之刑。《詞典》把它說成“垂下貌”,又讀“多暗切”,苦思莫得其解。
問題的癥結在於“一釐二釐,使乜咁細微;一分二分,使乜咁認真”。這一回卻是“一寸二寸,錯了再算”。《詩 · 鄘風 · 柏舟》:“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為我儀。”《詩》是說:“泛着那柏木船,在那條河水之中,夾鬢結那雙垂下秀髮那女子,正是我的匹配。”這“髧”字在“髟”部之下作“冘”,與淳于髡的“髡”字,在“髟”部之下作“兀”不同。解作“垂下”的“髧”,在齊、韓亦寫作“紞”。髧,亦作。
值得一提的是《詩 · 邶風》也有〈柏舟〉,卻找不到“髧”字。是的,失之豪釐,差之千里,信矣!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