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印象

    當晚我還參加一個頒獎禮兼晚宴，宴會中有同業忽然高呼口號，有人激動附和，也有人低頭沉默，而我只感到一陣迷惘。迷惘在我畢竟只是過客，無論他們贊成或反對什麼，我都無法真確地感受或者理解，就像那場宴會一樣，我是客，散席就離去。

    再來就是漫長的三年疫情，香港的朋友與工作夥伴，一個接一個地離開，移民到英國或美加，我在WhatsApp上、臉書的留言區上，寫下了許多次“珍重”、“一路平安”、“大家保持聯絡”、“再見”。有位曾經是許多歌手的大監製，轉換跑道經營一間樂器店，經常在臉書分享他遇上“奥客”的趣事，其荒誕不經不時讓我哈哈大笑。還有從網絡上得知，某間我過去常光顧的餐廳結業了，取而代之是兩餸飯的飯堂……是的，香港一直在變，但不管高低起跌，依然堅韌地求存。

    今年春節假期，我帶着太太和兒女到香港探望老朋友，這是我三年來首次踏足香港，乘金巴經港珠澳大橋到口岸，再轉車到荃灣。這三年來，我不時想像自己重回香港時的情境和情緒，我會興奮大叫嗎？會感觸落淚嗎？原來都沒有，心情平靜得不可思議。街上景象也沒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當然多了些我從未見過的食肆與商店，香港人也跟澳門人一樣，外出都戴着口罩，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與朋友會合後，我們兩家人，成人跟小孩共八人一起乘船到馬灣，那艘仿造的挪亞方舟還在，只是更老舊了。我們漫無目的地，流連到某個沙灘，大人們聊天，小孩玩沙戲水，談起這幾年的際遇，以及已離開的人，我與老友有時大笑，有時嘆息，沙灘的風很大，於是我們躲到附近商場。一推開大門就望到麥當勞，我笑了，想起從前那個遠道送來的漢堡包，對於香港，我最初、最渴望的不過只是個漢堡包而已。

    （下）

    李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