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

    澳門的春天向來潮濕，迷霧漫天，黏糊在行人的臉上、手上、行囊上，渾身舒展不開。我是很討厭在這天氣出門的，所有地板都蒙了一層水氣，每步路都走得膽戰心驚，生怕摔倒，鞋底還發出刺耳的唧唧聲。偏偏眼前朦朧，聚精會神也看不清前路，握緊的拳頭內不知藏着汗意抑或霧氣，為這份心慌添亂。

    人總是如此，面對潛藏未知的風險，滿腦子想逃避，一點聲響也被放得無限大，越想越恐懼。恐懼本是自我警醒機制，提起精神小心翼翼也就盡力而為了。但是，前路如霧，怎麼都看不清，所有警惕都可能成了無用功。

    這種日子，濕度屢屢破錶，溫度卻不上不下。穿上外套必冒汗，脫下外套會生寒，永遠找不到剛剛好的穿搭。於是，人只得在忽冷忽熱中迴盪，隨時認命地患上感冒。

    地球還會一直轉，天氣也會變化。這迷霧濛濛的日子終會過去，但看不見真相的人心卻天天圍着我們轉。如何維持到剛剛好的距離，讓人與人之間既能珍惜自己，又不傷害對方，成為了最大謎題。有時候，只能認命地失去某個朋友，當然，“朋友”這二字可能是來自單方面的定義而已。

    看不見的東西何其多，前路何嘗不茫茫？家裡的月嫂還沒接到下半年的單，我也未聘請到合適的家務助理，那麼多想來澳門工作的人亦未找到東家。而本地的失業之士也一邊抵擋外勞、一邊尋尋覓覓。濕漉漉的霧氣穿過窗戶，籠罩到屋裡每個人的心頭。我們奮力面對，卻驅不散眼前的朦朧，看不見未來潛藏了甚麼命運或機會，只是誰也不甘心放棄。

    我還是很討厭澳門潮濕的春天，討厭在迷霧漫天時出門，討厭揮之不去的黏糊。但我還是不甘心地邁出腳步，投入可能是無用功的努力勁兒——或許在看不見前路的日子裡，我還是不會摔倒。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