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鳴曲

    然而，用過晚飯斜日已墮時，我與幾位同行者不甘於在房間裡呆待着，於是走出去享受小村子更為安逸與寧靜的夜間。走到距湖水不遠的木結構的房子裡了，門打開着！天啊！客廳靠窗子旁邊居然有一台立式鋼琴。同行者中有一位奧地利鋼琴家，在這樣特別孤獨的地方，見到一台特別孤獨的鋼琴。鋼琴家刻不可耐了，我等也刻不可耐了。掀開琴蓋一彈，琴音仍然清越準確！鋼琴家坐在鋼琴前邊了。天知道他會彈些甚麼？一連串以慢板速度以較弱力度演奏的三連音符流動着了。啊！那就是貝多芬的悒鬱而又深沉的《升c小調 (月光）鋼琴奏鳴曲》。鋼琴家大抵也為周遭環境所觸動了，窗外淡淡的月光，淡淡月光照耀着的已經變得不那麼清晰的教堂和墓地，還有顯得更加朦朦朧朧的山影、樹影，只閃爍着水光的湖，都伴隨着鋼琴家所演奏的《月光奏鳴曲》。我太熟悉這位鋼琴家的演奏了，但卻以為，他從前的每一次演奏，都沒有這一次那麼動心動情。第一主題過去了，B大調的另外一個主題也過去了，三連音在高音域呈現出一陣騷動了；主題又一次露面之後，便慢慢消失於無形了……鋼琴家的十個指頭休息在琴鍵上。他很聰明！他不再彈第二樂章，僅僅這個第一樂章，便已經讓他贏得雖然只有幾位聽眾的熱情讚賞，而使他可以飄飄然昂昂然地走出那個木製的房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本來計劃到山裡頭看看那些村民和他們所棲身的屋子的。然而，一場下個不停的大雨使我卻步，我是在大雨中離開那個村子的……

    日後，如果能再往挪威，我定然會去尋覓尋覓那個村子！我要知道那個村子的名字；我要再看看那個教堂，那個依附着教堂的墓園是否依舊；還要看看那台曾經響過《月光奏鳴曲》的立式鋼琴！           

    （二之二）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