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裡幽靈守護的光

    我喜歡觀賞各種廢墟的攝影，那是城市文化資產的一種庶民形態。廢墟拍攝者往往不會透露地點，也沒有人知道那個空間什麼時候變成廢墟的。即使如此，觀看者對廢墟空間能暫留到幾時，也能充滿想像。廢墟中，往往有着許多時間的符碼：一份舊報紙、畢業證書或是執業證書，有時只是物件擺放的方式，是某個時期住民習慣的方式。空氣中充滿舊時代，那不一定只是美感遺留而已，微生物與孢子，甚至野貓與蚊蚋，都真真切切未被切絕。

    無意間瞥見的家族合照，令人心生唏噓。它們的模樣，和過年時大家分享的家族相片無異，如果我們的相片，都被放在廢墟裡，也會是這樣嗎？我在想讓一個家族走向緣滅的，到底是什麼呢？在相片笑顏的背後，都有沒被釋懷的心結嗎？纏繞着的，是彼此的疾病嗎？許多沒被安放好的情緒，都安放在這個廢墟裡了嗎？那緣起這個家族的力量呢？它變成什麼模樣了呢？最早的時候，是……一次相遇。一個人向前走了一步。

    一個名字。一個成員的死亡，或是一次親緣的決絕與背離？跟着時間線性地走，家的緣滅是必然發生的事情。細田守卻不這麼做，動畫《未來的未來》，男孩小訓迎來新生的妹妹，因此心中出現了非常多不平衡的細節，妹妹卻從未來前來找他了，穿越了時空，看到家族的開始與未來。

    我遇到另一位名為“未來”的妹妹，在母親過世後，日日急着回家去煲湯。我為此不解，在旁人提點下告訴我：“如此一來，一頭家就不至於散了。”這世間，總有在對抗的人，像細田守，或是《雨夜物語》商人那位成為幽靈的亡妻。

    《雨夜物語》：一則陶藝人離家賣器，七年後歸返，發現妻仍在家等他。一夜歡聚，天光發現，妻子竟早已死在刀劍之下。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