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與救贖
——觀舞台劇《枕頭人》後感
二〇二三年第一個月,文化中心小劇院上演了曉角話劇研進社的舞台劇《枕頭人》,改編自愛爾蘭劇作家馬田 · 麥多納的同名劇目,原作曾獲英國奧立佛獎最佳劇本及百老匯東尼獎最佳劇本獎等多項殊榮。這是一齣暗黑風格的悲喜劇,糅合着殘酷、血腥,帶出不少予人深刻思考的議題。
《枕頭人》最開始以懸疑兇殺案件的偵訊場景作為開幕,伴隨着“為甚麼要被偵訊?”、“誰是兇手?”、“是怎樣的兇殺案?”、“誰在說謊?”、“真相到底是甚麼?”等等一系列問題,劇情層層推進,當觀眾專注地從角色們的對話之中抽絲剝繭發現線索,卻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暗黑、細思極恐的小故事,跟着節奏走,才知道這些穿插的小故事慢慢訴說着整個大故事的核心,結構複雜、多重、交錯,引人入勝,充滿張力,不斷將觀眾的認知打散,最後重新拼湊出一個所謂的“真相”或者“真實”。現場觀演的時候,其實不會感覺恐怖,只是透出隱隱約約的驚慄。
《枕頭人》舞台劇當中有四個主要角色,包括兩個警員和一對兄弟,當中弟弟是一個喜歡寫故事的業餘作家,哥哥則有一點智力問題。他們四個人都有自己的童年故事,因為家庭因素塑造出獨有的角色人格,甚至導致一些價值觀的偏差。整齣舞台劇透過大、小故事詮釋着父母與小孩、權威與反抗、原生家庭與個人成長、社會環境與人格發展之間的關聯,帶出當中的黑暗面、邪惡面。事實上,《枕頭人》也是其中一個小故事,這麼多個小故事,為甚麼選擇《枕頭人》作為整個劇作的名字?也許是因為枕頭人的温柔是黑暗中的救贖,卻又是扼殺未來的殘酷,這種温柔與殘酷並存的愛,很難說是對或錯。枕頭人因為知道長大太痛苦了,於是到處“拯救”孩子,讓他們在長大前意外死去,但這個工作同時也讓枕頭人很痛苦,於是回到過去找到小時候的自己,讓小枕頭人自焚,在死去之前,枕頭人聽見過去那些孩子們在尖叫,因為枕頭人的消失,他們全部順利長大,全部過着慘痛的人生。
與小孩子相處過都會知道,頭頭是道地講大道理,他們不一定能記得住、聽得懂,但跟他們說童話寓言故事,反而能夠聽得津津有味,多年以後長大了,還能隱約記得小時候聽過的床邊故事。故事有時候真的是小孩子的救贖,生命是一連串大小故事的組合,深藏着許多可能性,人們可以透過敘說自己的故事,重寫自己想要活出的劇本,這其實是心理治療的一個分支,敘事治療,提醒着人們有權利創造自己生存和生活的狀態。這與《枕頭人》舞台劇的最後,弟弟為哥哥修改小故事結局不謀而合。
《枕頭人》舞台劇當中有一句台詞說得特別好,大概是這樣說的:一個小說家的唯一職責就是講故事。對於看劇的觀眾來說,真是醍醐灌頂的一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故事而已。
瑞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