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像素的酸甜苦辣

    加萊亞諾在他的《擁抱之書》中寫過這樣一件事：

    他和愛蓮娜去意大利阿西斯劇院看默劇，那日劇場空無一人，他們是唯一的觀眾。燈光熄滅後，引座員和售票員也坐了下來。比觀眾人數更多的演員們，仍像高朋滿座的首場表演般全心投入，演出非常精彩。

    “我們的掌聲在空蕩蕩的劇場迴響。我們使勁鼓掌，連手掌都磨破了皮。”

    這是藝術的尊嚴。

    讓我想到“神龍士力架”小視頻作品中的一幕：

    紛飛大雪中，應該是北方鄉郊小地方的土舞台上演員正在賣力地表演，估計是豫劇之類，台下只一個女孩，在風雪中打着一把傘看戲。

    空蕩蕩的觀眾席中唯一的觀眾、台上的演員、紛飛的大雪，竟生出一種悲壯，一種莊嚴。

    “神龍士力架”聽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從網上搜羅小視頻，滑稽荒誕卻又透着浪漫的低層老百姓的生活瞬間配上音樂，製作成幾分鐘的小作品。像素很差，卻好看。

    坐在馬路邊大雨中吃着飯的中年男子；深夜在寒風中跳舞的保安；公園裡在雙槓上上下翻飛的老頭；嬉鬧的孩童；屋頂曬日頭的貓；在高鐵上哭着吃生日蛋糕的孤獨的年輕人；天空飄舞的汽球……

    應該是剛從火葬場離開的老伯，背着鑲了老妻遺照的相框，疲憊而麻木地走着，此刻背景音樂響起：“都說人生的路漫漫，可是生死就在一眨眼，都說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那是電影《人生大事》的插曲。

    人生是什麼？我們會不會就像那隻飛奔在繁忙公路上的鴕鳥，根本，在這人世間拼盡全力，卻全然不知危險，看不到明天？這隻在都市奔跑，無意中跑向機場方向的鴕鳥卻又在悲哀搞笑中有一分浪漫，讓我們欲落淚之時，又笑將起來。

    （擁抱之書 · 六）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