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一片大草地

    原本以為三年沒回到父母身邊“當女兒”，已經練得一手好菜，並養成隨手做好家務的好習慣。是時候回家給自己爸媽“驗收”了，我呀，打算做壽喜鍋給你們吃呢。

    到了淡水河畔的家，慵懶之神卻不斷呼喚。

    老爸一大早就起床煮食了，即使孫子們不捧場，他也備好不同的早餐，碗也被搶先洗了。幾年沒當人家女兒的功力，三秒破功，天公伯呀，就讓我躺在沙發上像徜徉草地一樣滾來滾去吧！

    心裡還是多少有點愧疚感。想起幾年前帶爸媽去花蓮短住，正值更年的老媽，被她不肖的女兒操勞到腦中風（儘管事後發現是其他疾病引致）。老爸在癌病被發現前一刻，頂着痛苦不堪的腹部，牽着牙痛的孫去就診。現在聊起這些經歷居然還能大笑，是因為我們失而復得了嗎？重新得到健康身體的家人，也重新得到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不捨之處，是因為事後明白長輩感受到孩子們的難處與痛，總大於自己的。

    返澳之後，一邊跟母親視訊聊天，一邊做家務。母親見了，居然在銀幕那方笑得樂開懷，並不時“刻意”問候：“女兒，妳現在在做什麼呢？”“做我一個月沒做的事啦！”老媽看來，正施以一種充滿報復感的微笑，她聽到的可能還是：“做你們為我做過的事。”

    先生在客廳裡督琴陪練教功課，跟孩子生活的日常，家庭成員都需要各自勞動着，勞動着這些看起來不那麼“自己”的事情。它們有時令人感覺沮喪，重複練習簡單卻毫無改進的樂章、重複叮嚀卻沒有得到回應的對話、孩子不斷出現的壞行為習慣，“妳是不是在這些話語中討厭了自己？”老媽曾經笑着跟我說起這句話，在孩子的“成績單”前重新喜歡自己的父母們，都是得道高僧了吧。總有一件事情沒能修成，那就是離別與等待。（阿爸阿母，我們下次見。）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