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寂靜空間

    回到淡水河邊的家，夜晚，孩子們說，聽到了各種聲音。有些聲音熟悉，是鄰人洗衣機轉動的聲音、建築膨脹縮小的聲音，大部分的聲音是陌生的。寂靜，我們被困在寂靜裡。

    被包裹在寂靜裡，會聽到空氣互相撞擊的嗡嗡聲、自己的心跳聲、血液衝撞血管的聲音。沒有蟋蟀，或真的有蟋蟀與各種時節的蟲在說話（當然少不了壁虎）。如果有人輕咳，那就是巨響。

    我身邊有收集聲音的人，他們收集不同海岸的浪濤聲、山林蟲鳴，也收集城市不同時間段的街聲。城市的設計裡，是不是也包括了聲音？或是它只能是有機疊加而來的呢？如果一個城市充滿噪音，是因為規劃者缺乏了對聲音美感的追求，或是城市住民的共業罷了？

    繪本《寂靜的聲音》（卡崔娜 · 金齊藤著，郭香宜繪），小孩祥生問樂師，最喜歡的是什麼聲音，他的答案是“寂靜”，於是孩子展開尋找寂靜的城市散步。跟着祥生的腳步走，我們明白了寂靜，就得以感受到嗎？如果沒有認真感受過一場雨，你怎麼去尋找雨水與雨水落下前的那一刻？

    剛剛搬進離島社區時，某個夜晚，我聽見一戶人家有狗吠，整個屋村只有牠的聲音。後來，又看見許多人在網上投訴，沒多久，就再也不見“狗吠深巷中”了。當然，還有蛙鳴和蟋蟀，牠們也在陸續消失在不同基礎建設與蟲害防治的行動裡。

    尋找寂靜，不為寂靜而言的聲音感到恐慌與煩躁，畢竟是需要練習的。在深山中，我因各種聲音無法入睡，在鄉村露營，我也試過被竹林風聲嚇得半死。對待大自然的寂靜，尚且如此。那城市空間又如何呢？

    不用什麼蜘蛛呀蟾蜍呀青蛙來幫忙，蚊子出沒的季節，撒些藥就好。交通上，車次更多、更方便了。我看着自己如何在寂靜的不安中，成為被噪音擄獲的人。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