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也是一種美麗

    小時候愛書，總是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盯書房木架上那些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書本。踮腳尖去掂，掂不到邊；搬板凳去拿，勉強掂到個角。我氣得雙腮鼓鼓，好似長黑毛的胖頭魚，把爸媽逗得直樂。

    “囡囡，看那些做什麼？都是些盜版書。”母親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事實，父親撇開臉，耳根通紅。

    那確實是父親年輕時糊塗買下的一些盜版書，書角已有些許枯老的蒼黃色。我歪頭想了想，指着那本最老舊的書，對母親說：“媽咪，要這本。”母親笑着遞給我，輕聲囑咐我別弄壞了。我點點頭，就地盤坐，把書本緩緩攤開。

    年幼的我還不大識字，只認得些基礎的漢字。隨手翻開幾頁我就乏了，卻還盯着其中一張泛黃的書頁發呆。母親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揮了揮，笑着問我：“傻豬仔，想什麼呢？”

    “媽咪，為什麼書的每一頁邊邊都是白白的？”我把書的裡頁對着母親，指着書邊問。母親接過書佯裝冥想着，幾分鐘後才展眉笑着回答：“因為文字擠滿一頁會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就像囡囡不喜歡寫數字寫出格子一樣，留白是很必要的哦，是一種無形的藝術。”

    無形的藝術？我抬頭看着母親，又低頭在心裡把這五個字嚼了許久，仍舊沒嚼透。但我卻深深記住了這句話。

    五年級時，我第一次接觸素描。剛開始我覺得素描很單調，只有灰、黑、白三種色彩。我就像孤獨的牧羊人，在這片單調的天地裡放牧。我的羊是一根根凌亂中的規整線條，它們從東跑向西，從南跑向北，直到跑出這片天地，在潔白的身體上留下墨色。那塊木板很可憐，被我來回刻了不知多少道墨痕，狼狽極了。

    老師聽到我鉛筆“哐哐哐”落地響亮，走來打量我的進度。她發現了畫的問題。“來，先用橡皮把邊緣擦掉。”我不解，但還是照做了，老師看我擦乾淨了，拿來一卷白膠紙，把畫的四周妥帖地貼在畫板上。

    我抬頭看向她，那句話脫口而出：“留白是很必要的，是一種無形的藝術。”老師訝然，隨後微笑着點頭：“是的，這就是藝術中的一種。素描的關鍵不在於色彩，而在於陰影和留白。”她蹲下來，順手拿起鉛筆幫我修改，“陰影能讓物體和人物變得更立體，留白讓畫的空間變得更有餘地。二者少其一，都會使畫失去美感。”老師放下筆，撐着膝蓋起身，“所以，留白也是種美啊。”

    聆聽着老師的話，我開始對素描有所改觀。陰影予以它立體感，留白予以它空間感。正是留白使畫作更完整、更美麗，也正是留白使書籍更耐讀、更美麗。留白是一種無形的藝術，更是一種別樣的美麗。

    書籍中有留白，畫作中有留白，生活中也有留白。正所謂“盈滿則虧”，做人做事亦如此。做人不必圓滿，目標不應成為自己的枷鎖，給自己留白，相信留白就是屬於自己的一種自信美；做事不必圓滿，目的不應成為自己的束縛，給事物留白，相信留白就是屬於事物的一種自在美。

    總而言之，留白也是美麗，你總會在留白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歡欣和美麗。

    劉舒媛  聖心中  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