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漢 看舞蹈
尼修斯
說到當代舞,很容易以為與現代舞同為一物。現代舞的出現,是和傳統舞蹈的分水嶺,在美國二十世紀初,芭蕾舞是最正統的舞蹈,年輕的舞者伊莎朵拉 · 鄧肯(Isadora Duncan)認為芭蕾舞只是賣弄技巧,動作限制人的身體,感情虛假;她認為舞蹈應該以自由隨意的身體舒展,表達出真實的靈與慾。她要解放被舞鞋束縛的雙腿,赤腳散髮,穿起寬鬆的衣服,在舞台上恣意狂舞,跳出了兩極的讚賞和質疑,也跳出了現代舞的雛形。現代舞的出現,跟當時的經濟、政治、文化的急變,有直接的關係,舞蹈的身體凸顯了個人對自由的渴求。其後經名家瑪莎 · 葛蘭姆、摩斯 · 康寧漢等人的不斷改良,發展出多種概念和技巧。當代舞源於現代舞,但它海納百川。現代舞源於反傳統,或會為反而反,刻意避開舊有模式;而當代舞是演繹當下感情的舞蹈,創作模式不限,可能會在當中看到現代舞的痕跡,甚至爵士舞、芭蕾舞、嘻哈的技巧混合,而技巧只是外衣,當中更着重的是思想表達。有個開玩笑式的說法——看得懂的就是當代舞,看不懂的就是現代舞。這和當代舞在音樂的應用和肢體表現上較為接近生活,不無關係。
說回“澳門當代舞展及交流平台”,多位本地編舞各有特色,有些以疫症下的生活為題,例如蕭嘉儀《衣櫃裡有一隻怪獸》 源於經歷多次隔離後,對自由的反思,作品意念是在隔離酒店誕生的。陳小芳的《Who's the next》源於在紅碼區被隔離時的所見,她和摺梯共舞,戲劇性地表現出進退兩難的困局。蕭嘉儀的作品實驗味濃,她沒有“真身”出場,舞台上放了一個神秘的衣櫃,一位演員用日常的衣架把一些觀眾鎖扣着,帶到衣櫃前坐下。櫃門緩緩自動打開,裏面是蕭嘉儀舞蹈的影像,然後突然衣櫃底層打開,更大的影像投射在天幕上,蕭嘉儀在錄像中於山野舞動,是個挺有想像力的作品。
王桂敏《美好的日子》 、古雯欣《大大步踏足呢一度》、莊詠琪《一直這樣晃蕩着》,聚焦個人情感,對現在的疑惑和未來的期盼。莊詠琪用一個氣球為道具,似乎代表着她堅持着的一口氣,而她在場刋所寫的:“不停遊走於每一個角落,直至找到那個能夠呼吸的地方。”或許已能說出王桂敏和古雯欣同樣的心裏話。
Albert Garcia的《Let's Leave This Place Roofless》已於二○二一年在台北首演,作品有力,是全晚最成熟可觀的作品。今次找來梁保昇和梁君寶合演,跳出不錯的水平,特別是後者的表現,具有個人魅力和壓台感,令人眼前一亮。
梁保昇在舞展中亦有自己的作品《Please call later》,拉着一支高身枱燈出場,時而變成探測器、時而貌似吸塵機,利用了它的特性,慢慢和人融為一體,欲捨難離,充滿玩味。說到玩味,劉沛麟《我一個人在澳門登高》更為大膽,技巧、意念並重,而且挺有娛樂性。觀眾入場前已見到滿地模仿在娛樂場區附近常見的按摩宣傳小單張,劉擺弄着身體,要你歡樂又要你歡呼。作品名稱中的“登高”,是取Tango(探戈)諧音,表達自己與“問題”的進進退退,就像Tango雙人舞的步伐一樣。
看完這些當代舞的作品,常會有看不明的困惑,但如果放下你的觀影習慣,更開放地用直覺感受,有時又會有着隱隱約約的感動,把握這飄忽的感覺,可成為你不服氣、下次再進場的動力;而下次,或許會有不同,因為你暗暗已有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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