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己的權力

    英國國葬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晚上不同時段開電視，幾個電視台都在直播，而且似乎是一整晚都在直播。對上一次看到這個規模的國葬儀式，是泰王普密蓬去世。

    這幾年，很多我們這一代人熟悉的重要人物去世，大家都習慣用“一個時代的結束”來形容。泰王和英女王兩人在位時間都長達七十年，象徵的是二戰後全球反殖、去殖以至反帝、反專制和反特權的社會運動和政治聲浪中，成功保住自己國家的君主立憲制度的時代，而且，他們還讓君主與帝王成為自己國家的正面文化象徵。箇中原因，除了堅守政治中立，只有在國家出現重大危機時才出來穩定人心以外，我斷斷續續看了幾段國葬直播，還是覺得有別的原因。

    為了保持君主立憲制，也許英國王室早就有一組措詞，像白金漢宮和英國政府的公告到BBC的旁白，描述女王一生“服務國家”(serve the country)，從來不用管治(governing)甚或統治(ruling)，於是在民眾口中，也是“她一生服務國家”。從西敏寺內的盛大莊嚴，到街上的肅穆儀仗與萬人空巷，群中一邊呼叫，一邊舉起象徵我們這一個時代的手機，同時眼泛淚光向靈車拋擲鮮花，都是我們這一代人所見的極致哀榮。令人想起她在丈夫菲臘親王去世時，為了謹守防疫限制，喪禮中獨坐西敏寺空蕩蕩的長椅端的角落，戴上黑色口罩，一人送別相伴七十載的丈夫時的畫面。兩個影像的強烈相比，加上約翰遜被揭發在防疫期間搞派對而下台，伊麗莎白二世對權力的克制，也許是她廣受英國人愛戴的一大原因。

    她服務國家的方式，是為君主立憲制度的傳承和不被推翻找到理由，她用的方法很多，當中肯定有一種是“天子喪夫與庶民共同遵守防疫規定”的克己行為。有些權力，一旦使用，就不存在了；另外一種權力，不去使用，就永遠存在。

    林玉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