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亡都苦了老百姓

    藝術是一種美學，它不一定是喜，同樣也有悲的一面。譬如“睇戲”，聽來是一種娛樂，但有些戲令你淚濕青衫袖。我看過的《八千里路雲和月》、《一江春水向東流》，並不樂，而是悲不禁，淚盈眶。有人說，既然這樣，何必貼錢買難受？不過這並不算是“難”，而是人性、感情。正是藝術所起的作用，它能觸動人們的神經，產生喜怒哀樂。

    元曲，或者直接說它就是戲曲，所以它不一定是喜，反而悲、憤、憂同時爆發。有謂憂深而過憤，乃人之常情，用語言文字或戲曲作為載體，那就是藝術。

    元代的張養浩是一個憂國憂民，勤政律己有良知的人，他曾入長安古道，目覩餓殍載道，易子而食的局面，以《山坡羊》這曲譜，寫下一組《潼關懷古》共九首，憑古吊今，抒發情懷，時維元文宗天曆二年（公元一三二九年）。當時他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以六十歲的高齡，進入關中賑災濟貧。茲舉其一闋讀之。曲云：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曲是說高山峻嶺似乎有意都聚積在一起，江河的波濤就像發怒一樣。高山、大河互為表裏營造了潼關古道，西望長安古都，心緒猶豫不決。心中泛起陣陣哀傷：那秦漢長期經營和生活的地方，無數的宮殿瓊樓玉宇，如今已成廢墟，一個朝代的興亡，繁榮與衰落，最不幸的應是庶黎。總之，興，苦了老百姓；亡，也苦了老百姓。

    全曲的亮點在於末二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關於《山坡羊》的格律，下回分解。至於張養浩生平：他生於公元一二七〇年，卒於一三二九年。字希孟，號雲莊。元濟南（

    今山東）人，弱冠為東平學正，後歷任禮部令史、堂邑縣尹、禮部尚書等職。元文宗天曆二年（一三二九年），關中大旱，乃出任陝西行臺中丞，致力抗災濟貧，為官四月未嘗家居，日賑饑民，以勞疾而終。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