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

    要是失去了中醫，世界一定會變得很無聊。我由衷地這樣想。

    從來篤信西醫的丈夫難得伸出了手腕讓人把脈，這一探當然沒讓他逃得容易，照例收到了中醫師精心畫龜的藥單，他才第一次去中藥舖，執三劑。吃中藥這回事，視覺和味覺經驗有莫大差距。從古色古香的百子櫃裡，把各種藥材掏出來、秤重，翻倒在那張方方正正的包裝紙上，過程那麼目不暇給，會讓你一時憶起自己與土地萬有的連結，那麼多不知來自何方的植物根莖花葉，或許加上隱秘的動物、昆蟲甚至泥濘，這一切讓你忽然忘記了猜想，把這些盡收肚皮的真實滋味。

    三碗水煎成一碗，藥未煎成，古、老、石、山全部糅合才發得出來的“香味”，四溢在年輕的高層住宅單位。用以煎藥的是我幾年前牛皮癬極為嚴重時，我爸特意給我買的電子藥煲，科技啊！插電的底座上接的陶瓷煲身漆成古老泥棕色，用浮雕雕有疑似華佗的裝飾，隔着距離看過去，看不出來華佗先生是否對設計感到滿意。

    在講求科學的世界，評比中、西醫總是讓人感到困惑。中醫的世界想必是有趣的，而在澳門，我常覺得中醫師本人比中醫更有趣。有位算是把我皮膚醫好了大半的老醫師，簡直是神化，從他診室、他的交談到完全不知道成份配方的秘製膏藥，奇特到只應電影中有。我還有位小學同學長大後子承父業，在小小的跌打診所每天揉別人的手腳肩背，漸漸地，後來聽說一些久未聯絡的朋友，幾乎都可以在他診所巧遇。但他算是特例，他從小就已經性格奇特，用不着等到成為醫師。

    我從前在劇社的時候，身邊的朋友三不五時都會提到本澳各跌打醫師的大名，可想而知人有多容易弄傷。但他們每次睇跌打後帶回來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有趣對話，通常一半毒舌，一半宅心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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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