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掛耳咖啡

    澳門觀音像作者李潔蓮雖是葡萄牙人，但許是上輩子真的曾是個中國和尚（有算命的這麼跟她說過），所以對中國文化特別感興趣，她身上也有不少東方人特質。為了照顧年邁的雙親，她辭去了澳門的工作回葡萄牙，一直在父母身邊侍奉老人家並為他們送終。

    有一次她說起去世的老父親。老伯一輩子都愛喝咖啡，但因為心臟衰弱，醫生禁止他喝這玩意兒。每日早餐，他總會央太太用茶匙舀一勺咖啡給他過把癮。

    一天早上，他心情特別好，突然對女兒和太太說：今天我打算好好喝一杯咖啡，不去管心臟怎樣。家人那天不知何故竟都沒有阻攔，於是他沖了一滿杯咖啡，很享受地喝完，高興地在客廳裡唱起歌來，歌未唱完，倒地而亡。

    是那杯咖啡要了他的命嗎？未必。不管怎樣，活到九十七歲，最後能好好享受一杯熱愛的咖啡，無疾而終，豈不快哉⁈

    我的父親從小在馬來亞長大，每天早上咖啡麵包是標配。二十一歲回國參加祖國建設，生活上有諸多不習慣，其中一項便是沒有咖啡喝。一次，當他在廣州街頭見到一家咖啡館時，興奮極了，推門而入叫了一杯。那杯咖啡他沒喝兩口就放下離開了。“我家洗咖啡壺的水都比這濃。”此後在內地的二十五年裡，他沒喝過咖啡，直到一九八二年來了澳門。

    人生的最後兩年裡父親也因心臟問題不大能喝咖啡，只是偶爾過把癮。那時不喝咖啡的我也不懂買什麼咖啡給他喝。當然，他不挑，一杯速溶的雀巢已很滿足。

    父親去世不久，開始流行掛耳咖啡，如今我也常陪女兒喝一杯。沖一杯方便又香濃的掛耳咖啡，會禁不住恨此物來遲。連送別老父的葬禮上，我也只為他沖了一杯速溶咖啡。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