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腳壓住王帝肚
《牡丹亭 · 圓駕》有“門當戶對”的一句話,即是坊間說的“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意謂彼此同一個階層,才能維繫長久的關係。今天我們住在城市,早已沒有竹門了,而木門還是有的,不過都隔了一重鐵門。那鐵門冷冰冰的,裏面的住客隨着鐵門的影響,主似物形,雖是門當戶對,卻如陌路,冷若冰霜。
若干年前,參加一個親友的婚宴,同席者兩位老人自鳴得意地說:“我們相識起碼超過半個世紀,感情一直很好,原因是大家都窮。”言下之意是,假如你或我,其中一個飛黃騰達,或者一個生活潦倒,肯定此際我們不會在一起。
東漢浙江餘姚人,嚴光,原名莊光,因避明帝劉莊諱而改姓,字子陵。少於光武同遊學,光武即位,兩人已貴賤懸殊,他避見光武,歸隱富春山,以耕釣為樂。後人稱其釣處為“嚴陵瀨”。
鮮于必仁,字去矜,號苦齋,元初詩人,是書法家鮮于樞之子,他擅長樂府,寫過不少散曲,《太和正音譜》評其曲“如奎壁騰輝”。他的一曲《寨兒令》題為“隱逸”,就是寫嚴光的故事,曲屬越調。曲云:
漢子陵,晉淵明,二人到今香汗青。釣叟誰稱?農父誰名?去就一般輕,五柳莊月朗風清,七里灘浪穩潮平。折腰時心已愧,伸腰處夢先驚。聽,千萬古聖賢評。
曲寫兩位隱者:一為農夫,一為釣叟。五柳莊指五柳先生陶淵明,要他為五斗米折腰,他感到羞愧,寧可歸田作一個農夫。至於釣叟,當然是嚴光,因為他隱居於七里灘為釣叟。原來劉秀登基後,屢欲召嚴光入朝,一次不得已被召,夜與劉秀(武帝)同床而睡,夢中嚴光竟將自己的腳伸放在劉秀的肚上。當他發覺時為之心驚膽震。有謂伴君如伴虎,如今竟與“虎”同眠,而且以腳壓虎腹。於是他逃之夭夭,回到七里灘。嚴子陵之所以避“虎”,原因他不是虎,而是一頭羔羊,貴賤懸殊,門不當,戶不對,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世道”。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