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是不是香噴噴的情郎?
自五四迄今,白話、新學已大化流行,今之為舊體者,頗有文辭可觀者,以之抒懷、題詠、喻世,自有其獨到價值。有志舊學者,有開明傳承派與激進守舊派之別。
胡適的語言文學觀銳意求新,令激進守舊派厭憎。胡適曾釋古詩詞,對檀郎一詞,胡適解釋說,“檀郎是一種親熱的稱呼”,又說“檀郎猶言香郎”。
激進守舊派如獲至寶,諷刺胡適不懂檀郎一詞的出處,因而望文生義。笑他將檀郎看作香噴噴的情郎。
客觀而言,胡適對檀郎的註釋全憑意會,未註明出典,等檀為香,的確不合格。《世說新語 · 容止》載:“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醜,亦復效岳遊遨;於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潘岳即潘安,小字檀奴,後遂用檀郎代指夫君或情郎。
為古籍作註,殊非易事,個別釋義有可爭議處,在所難免,猶枝節餘事,何至為檀郎夤夜鬥口也?所須深究者,乃檀奴之本義耳。
胡適諷刺守舊詩人說,今之學者,胸中記得幾個文學的套語,便稱詩人,其所為詩文處處是陳言濫調,如寒窗、斜陽、鵑啼、孤影、雁字、殘更之類,纍纍不絕,其流弊所至,遂令國中生出許多似是而非,貌似而實非之詩文。胡適因而主張,人人應當以其耳目所親見、親聞、所親身閱歷之事物,自己鑄詞以形容描寫之,求其不失真,但求能達其狀物寫意之目的,即是工夫。
胡適的這個說法很對,後來卡洛斯威廉斯主張從美國現實生活中汲取意象、語言,擺脫歐洲文化的束縛,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胡適的新詩手藝欠奉,想得到,做不到。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