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成讖

    早一陣子有編輯約稿，那是一個名為“旺舖出租”的文學專題，讓作者記下與已結業店舖的情懷與追憶。我笑言“臣妾做不到啊”，因為我最愛的店舖歷史悠久，疫情數年仍屹立不倒。誰知道不足一個月，卻傳來將結業的消息。

    那是我與小鹿第一次約會的餐廳，已忘記當天吃了甚麼，但記得那種小鹿亂撞、一顆心無處安放的手足無措感。那年雖然升大在即，但其實沒怎麼光顧過高級餐廳。餐廳位處皇朝，走過一條長長的木樓梯後，看到一個又一個石砌的圓拱門；昏黃浪漫的吊燈；巨型紅酒桶；還有那象徵高級西餐廳的餐巾與刀叉。環境讓本來就不冷靜的我更焦慮，擔心在餐桌上出醜惹笑話。

    那頓飯是故事的開端，但故事最終未能如童話般大團圓結局。為免在回憶裏沉淪與無盡檢討，即使日後出入餐廳已成習慣，還是不敢再踏足。它的存在，那麼的理所當然，讓我感到心安。

    這些年來餐廳開了分店，又推出葡式素食，後來更有那種美美的酒店式下午茶餐供應。而我與小鹿也找到了最舒適的相處狀態，關係終於對等，打出去的球，也會有人再打回來。就在編輯約稿的前幾天，我相約友人去試下午茶套餐。

    坐在玻璃窗前看着街上車水馬龍的光景，友人感嘆，一百多元一個雙人下午茶餐竟然還能包場，這生意要怎麼做？我沉醉在滿滿的回憶中沒怎麼答話，但還是能感覺到食物的味道不怎麼樣，離開後我笑言這下午茶餐“無下次”。

    沒料到，“無下次”、“旺舖出租”竟一語成讖。經營了二十二載的老店，終究沒有逃過看不到盡頭的疫情，宣佈在下月底榮休。以後在皇朝遊走的時候，無法再抬頭找到那一份心安；在大街小巷閒逛時，也無法再期望與已移居他方的他偶遇。

    “現代說永遠已經很傻”，流行曲早就如是說。

    離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