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的偶然
語速很慢的你,節奏亦難以捉摸,喜歡耍小聰明的我總想去猜你的下一句話,卻都會撲空。慢慢,我習慣了跟你討論作業時要花點耐性,正如面對珍貴的菲林時,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感覺對了就果斷按下快門,一切只需忠於直覺。我大概不能算是個好學生,離開校園後,似乎把能忘的都忘了。
沖洗黑白菲林的複雜過程,風吹日曬的室外拍攝,一卷接一卷底片擱在桌上,一卷接一卷底片被退回……這攝影課是暫時的,完成基礎課程後,便能從插畫與攝影兩門選修課裡擇其一,而一心想執畫筆的我,毫不掩飾對攝影的厭惡。得知最後一份作業能自由發揮時,我取巧地以發現城市的框架為題,打算用普通的數碼相機敷衍了事。
少少有趣。你仔細觀看着那些被我從街頭拍下的方框,看來並不在意我用的是甚麼相機,繼續跟我討論框架的定義,不一定是看得到的才是方框。有時候你會可惜這照片拍得早了一點,要是我說能用電腦後製來補救,你會冷冷笑一聲,說錯過的就是錯過了。
與能夠主觀修改的繪畫不同,攝影是種客觀的偶然。正如布列松的黑白攝影,那決定性的瞬間無法強求。一旦錯過,將不復存在。
暗房裡,你說沖曬黑白照片的藥水越來越少。世上留給有心人的機會不多。大概是個傳統,你會替學生們留下合照。好不容易翻出當年的照片,卻發現你沒有入鏡,可你確實身在現場,以你的視角所捕捉到的我們,陌生而又可愛,如同初見。
幸好有留住當初的那份偶然。時間還會持續干涉我們的生活,但我們依然不該干涉現場的光線,所有光都需要花耐性去等。Frank Sir,後來我才發現,其實繪畫也是在等一束光,無論是照在底片上,還是拍進心底裡,原來都不能忘。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