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雯集）墮履圯下  談情橋上

   文字的結構有“出頭”與“不出頭”之別，也有開口、閉口之分。日前說過三個有關開閉口的字，正是“開口己，閉口巳，半攏已”。今天說的開合口字也是由此衍生，那就是“圮”字。是土旁一個“開口己”。《廣韻》：“符鄙切。”直接說就是音鄙。毀壞，坍塌謂之圮。唐王禹偁《黃岡竹樓記》：“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毀，蓁莽荒穢。”這是說：“我們縣城的西北角，城牆已經坍塌，荒草叢生。”然而書不可盡信，王禹偁這篇文章見於《古文評註全集》，為香港鴻榆出版社出版。“雉堞圮毀”的“圮”字的確是開口的；香港廣智書局出版的《王臨川全集 · 古詩 · 董伯懿示裴晉公平淮右題名碑詩用其韻和酬》：“唐從天寶運中圮，廊廟往往非忠佳。”那“圮”字同樣開口，這兩書的校對水平堪嘉。再看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書經 · 虞書 · 堯典》：“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這“圯”是閉口的“巳”。不過這是影印本。但另一本《尚書譯注》是吉林文史出版社的，同樣是“方命圯族”，其注釋：“圯（Pǐ）：毀壞。”這本書早在一九九五年二月初版，翌年十月再版，比較簡陋，但同一出版社出版的一套六冊精裝《昭明文選》第二卷張衡的《思玄賦》：“流目眺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圯坟。”其“圯”字注釋：“圯（Pǐ痞）坟：毀壞坟墓。傳說是楚靈王之時衡山崩，祝融之墓為之毀壞。”以“圮”作“圯”，相去遠矣。

    “圯”的右方是個閉口的“巳”。圮與圯不但音不同，義亦有別。《廣韻》：“圯，與之切，平（聲）之（韻）。”《李氏中文字典》謂圯音宜。圯是古方言，橋也。《說文 · 土部》：“圯，東楚謂橋為圯。”《史記 · 留侯世家》：“良嘗閒從容步遊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可見圯上、圯下是指橋上橋下。

    由“圯”字聯想到戰國時的尾生，是個最守信用的人，嘗與女子約會於橋下，女子未到，水至不去，抱橋柱而死。設使相約在“圯上”就不會發生這悲劇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奉勸熱戀青年，約會地點最好在“圯上”，勿蹈尾生覆轍。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