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世界戲劇日獻辭

    親愛的朋友們：

    正當世界無時無刻均受着新聞報道的日常點滴餵養時，我可否邀請大家作為創作者，走進我們的大時代、史詩式變化、史詩式覺醒、史詩式反思和宏大願景的三維空間之中？我們正生活於人類史上的大時代，我們正經歷着人類與自身、人與人之間，甚至人與非人類世界之間的連繫所起的深刻而重大變化，那變化幾乎超乎我們能掌握、表述、談論和表達的能力。

    我們並非生活於二十四小時的新聞循環之中，而是生活於時間的邊緣。報章和媒體毫無準備亦無能力去反映我們的體驗。

    甚麼語言、舉措、影像可讓我們理解到我們所經歷的深刻改變和撕裂？我們如何能以切身體驗的形式——而非以新聞報道的形式——去反映我們當下的生活內容？

    戲劇，是切身體驗的一種藝術形式。

    在一個充斥着大量新聞宣傳、虛擬體驗和駭人聽聞的世界裡，我們如何能跨越無休止的數字，重複去體會一個生命、一個生態系統、一份友誼的神聖和永恆？或去感受那奇異天空的光質？兩年的冠狀病毒模糊了人們的感官，狹隘了人們的生活，中斷了聯繫，並把我們置於人類居所的陌生災區之中。

    這些年有哪些種子需要播種和重新補種？有哪些濫長、具侵略性的物種須徹底清除？如此多人處於緊張不安，如此多暴力非理性或驟然地爆發，如此多現存體制表現出漸次的冷酷。

    我們的緬懷儀式在哪？我們需要緬懷些甚麼？甚麼樣的儀式最終可使我們重新構想並開始演練我們以前從未採取過的步驟？

    背負宏大願景、目標、復原與修復能力、關愛的戲劇需要有新的儀式。我們不需要被娛樂，我們需要團聚，我們需要共享空間，我們需要拓展共享空間，我們需要彼此聆聽以及平等的受保護空間。

    劇場，正是那個由人類、神祇、植物、動物、雨滴、眼淚與新生命在世上所創造的平等空間。相互平等和彼此聆聽的空間被隱藏的美照亮着，在危險、沉着、智慧、行動與耐心之間的交叉作用下中保持着生命力。

    佛祖在《華嚴經》中列舉了人生的十忍，最強大之一的叫“幻忍”。戲劇一直將現世生活演繹為海市蜃樓幻化的重構，好讓我們能夠以開放的澄明與力量去看透人類的癡想、妄念、盲目和抵賴。

    由於我們過信我們所見到的及我們的看法，以至我們無法看到和感受到其他可行的現實、新的可能性、不同的途徑、無形的關係和永久的聯繫。

    現在是讓我們的思想、感官、想像力、我們的歷史和未來重現生機的時刻。這任務不能靠孤立的人單獨執行，而需要我們一起來共同完成，而戲劇就是讓我們團結一起進行這任務的場所。

    深深感謝你們的工作。

    註：國際戲劇協會將每年三月二十七日定為世界戲劇日，今年邀請了美國歌劇導演Peter Sellars發表獻辭。本文乃譯自作者之英文本。

    Peter Sellars     譯者：李宇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