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上的靈魂

    本來，日本卡通片《飄零燕》並不屬於我的年代，然而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因為能跳脫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屬於不同地方的人，也屬於不同年代的人。翻查資料，《飄零燕》在香港首播時我還沒有出生，不知道第幾次重播時，零星看了數集，印象並不深刻。我沒有在主角海迪的陪伴下成長，直到許多年後的今天，早已過了追看卡通片的年紀，卻偶然在網絡上重新接觸這套經典。

    故事講述海迪跟爺爺及一隻名叫若瑟的狗住在阿爾卑斯山上的小木屋相依為命，從小失去父母的海迪，並沒有因此養成陰鬱孤僻的性格，反之她樂觀開朗，每天在山野間自由奔跑，和花草樹木、動物做朋友，跟性格憨厚的好朋友彼得上山牧羊……海迪熱愛阿爾卑斯山上的一切，無拘無束地過着平靜而簡單的生活。

    可是有一天，海迪被阿姨騙去法蘭克福一戶有錢人的家裡當大小姐的陪讀，她嘗試奮力掙扎，她要回到阿爾卑斯山上爺爺的小木屋生活，只是小小的身軀仍然被阿姨無情地拉上火車。火車開動的一刻，海迪知道自己已無力反抗，她在火車上看着阿爾卑斯山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從此，海迪被困在法蘭克福一間華麗的大屋中，除了要陪伴不良於行的大小姐讀書之外，還要被迫遵守大戶人家的禮儀，這令她越發思念在山上自由自在不拘小節的生活。她試着打開窗看外面的風景，可是，窗外除了高牆和屋頂，甚麼也沒有，幾乎連天空都看不見，跟阿爾卑斯山上的風景完全不一樣。為了再次看見山、水、草原和大樹，她一口氣跑上最高的鐘樓眺望外面的一切，最後依然失望而回。

    儘管如此，為了陪伴大小姐，不讓她的病情惡化，海迪承諾留在法蘭克福一段時間，然而在管家的嚴厲看管和古板訓導下，海迪的思鄉之情日益嚴重，更因不敢表露情緒而患上夢遊症，最後終於被好心的大屋主人送回阿爾卑斯山。

    再後來，就是富家小姐到山上探望海迪並在海迪的幫助和大自然的療養下，雙腿奇蹟般地康復的故事情節。

    看完了，眼淚沒能止住。沒有海迪陪伴的日子竟若有所失，好像失去一位知心好友般，落寞又帶點思念。有人問，淚點在哪？我沉默，思忖良久。我曾經零星看過這套卡通片，印象中當時沒有流淚，而今天當我重溫時竟淚流不止。

    不論看書、看電視劇或電影，所謂的淚點或笑點，大抵就是當時當刻，你懷着怎樣的情感，帶着怎樣的經歷去看這個故事。當你在看故事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竟能對主角的情感產生深刻的共鳴，你把自己投入到故事當中，經歷其中的點滴，甚至你跟故事的主角成為一體，他的經歷就是你的經歷，就是這樣，看故事的同時，你笑着，哭着，也痛着。於是乎，我認為所謂的淚點或笑點，不在故事本身，而在看故事的人。

    我流淚，是因為這套卡通片喚起了我的童年記憶，令我想起祖父母對我無微不至的愛。起初，我是帶着對阿爾卑斯山的好奇，和主人公海迪一起住在山上的雅林小屋，與爺爺相依為命，後來被迫離開阿爾卑斯山，去到繁華的大都市，住進華麗的大屋，最終又回到阿爾卑斯山。這一路走來，所有的經歷歷歷在目，仿如身歷其境，歡樂很多，淚水也很多。看着看着，海迪漸漸變成我的模樣，雅林小屋變成我小時候跟祖父母一起住的房屋，淚眼中看見祖父母慈祥而堅毅的臉龐……

    我懷念的分明是早已遠去的童年，以及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簡單純樸的生活：沒有金碧輝煌，沒有水洩不通，只有那兩條靜靜流經村頭村尾的小河，默默守護着村莊的池塘，長滿鬍鬚的百年老榕樹，井然有序的每條巷弄，升起裊裊炊煙的每戶人家，晚上漆黑得一塵不染的天空，眨着眼睛的點點繁星，日出日落、月圓月缺的閑話家常。還有那樣的美好時光：坐在祖母的膝蓋上讓她幫我紮辮子，祖父則坐在旁邊的摺椅上戴着老花鏡閱讀中國古代四大名著。

    如今每每想起，除了懷念，也深感慚愧，直到現在，四大名著我一部都沒看完。

    海迪是阿爾卑斯山上一個鮮活的靈魂，這個靈魂是自由的。我嚮往她在山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我嚮往成為那樣的靈魂，單純而美好。也許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阿爾卑斯山，那是靈魂的棲息處，是詩和遠方，是歲月靜好和雲淡風輕。

    微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