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裡的生與死

    親愛的讀者朋友，或許你早已發現，揚州總是和“煙花三月下揚州”聯繫在一起，就如同桂林和“桂林山水甲天下”前腳和後腳的語言順序關係。雖然這些句子大家張口就來，但是作者是誰，上下句是什麼，恐怕能回答的人少之又少，因為對於普通人瑣碎而樸素的日常生活而言，它太不重要了！再說了，三月的蘇州、無錫、南京或武漢，“煙花”同樣漫天而來。

    但是，能將生命和死亡不加遮掩、迴圈反覆展現在廣大市民朋友眼前的，揚州恐怕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城市案例。如果你想見證這一特點，可以在揚州搭乘三十九路或一○八路公車，你將在車上看到這座城市對生命的關照，從延續到安歇，說得更直白一些就是，從男歡女愛到入土為安。

    想必你一定見過不少徵婚廣告，以前多數是刊登在報紙雜誌上，如今搭上科技的快車，已經轉至電視、網絡或手機應用程式上，當然也可能出現在小巷子裡的街道牆壁上和公共廁所的門板上。有些是嚴肅而洋氣的，例如誠實強調他們公司的候選人“高端男士、高大帥氣、年輕有成、海外歸國、業大多金”，以及“優質女性、容貌姣好、氣質出眾、海外歸國、經濟獨立”，這些人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只愁愛。有些廣告少兒不宜，簡要概括就是家大業大，但不孕不育，需要“優質細胞”繁衍子嗣、繼承遺產。可是揚州公車上的徵婚廣告誠懇而務實，他們的服務人群不是高端人士，而是廣大勞動人民，尤其是揚州市的勞動男人，因為廣告上特別註明：“已有眾多鹽城勞動婦女在我公司註冊登記。”雖然鹽城和揚州均屬江蘇省，可是廣告商對地名的強調，讓人不禁想起花邊小報上刊登的越南女和廣西男跨域國境的愛恨糾葛，果然，人類繁衍子嗣的渴望，足以克服各類地理界限。

    如果某位單身人士未能在揚州覓得一位鹽城女或者揚州男，請不必擔心自己會死地凋敝，因為揚州正在重建裝修公共墓地。這當然是一件關係到市民福祉的大事，所以公車上的電視日日夜夜、春夏秋冬、循環反覆播報墓地的改造工作。你會發現，經過科學規劃和藝術裝修，那裡空間更寬敞，空氣更新鮮，物業更負責，一定做到冬天沒有蟲、夏天沒有草。看完這則廣告之後，你不會再感到焦灼，雖然在揚州城裡活地艱辛，但畢竟死地安心。

    揚州的公車搭載着土著居民和外來客的希望和絕望，開過一窗又一窗的街道。也許在下車的那一刻，大家會無意識地想：“哦，到了。”是的，到了，生命裡無數個“到了”。最後，和你一樣，我也不知道“煙花三月下揚州”的作者是誰，也不知道詩歌全文，因為我一點也不關心。如果你想知道，請搭乘公車去揚州大學諮詢，也許可以在車上找到你子嗣的起點和你自己的終點。

    蔣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