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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B12版:鏡海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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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倒,為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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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2月2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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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倒,為着什麼?

廖偉棠

    對倒,為着什麼?

    王家衛傾情劉以鬯,喜歡《對倒》和《酒徒》,在香港人盡皆知。多數人知道《花樣年華》的靈感來源恰是《對倒》,少數人知道《2046》的人物原型來自《酒徒》,但鮮見有人指出:《一代宗師》是真正的對倒,葉問與宮二兩人的南轅北轍遠勝過周慕雲與蘇麗珍。

    劉以鬯是真正的一代宗師,他和王家衛也是一個對倒的關係。

    劉以鬯二○一八年以百歲高齡辭世,他寫作《對倒》的年份是一九七二年,劉以鬯五十四歲,熱衷集郵。《對倒》作為短篇最初在《四季》雜誌第一卷第二期上刊登時,劉以鬯的“前記”說:“‘對倒’是郵學上的名詞,譯自法文Tête-Bêche,指一正一倒之雙連郵票。一九七二年,倫敦吉本斯公司舉行華郵拍賣,我寫信去競拍,拍得‘慈壽九分銀對倒舊票’雙連,一再把玩,產生了寫作這篇小說的動機。”

    而《花樣年華》裡的年份是一九六六年,電影裏的人說:一九六六,香港好亂……鏡頭裏,所有的人都在“對倒”。唯一沒有對倒的,是結尾時蘇麗珍的兒子,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彷彿就是離亂中新的香港,他在更亂的一九六七年“六七暴動”之後降生,其後學習成為一個真正的現代都市。

    他遠離那兩對夫婦的對倒,他的降生與愛情似乎沒有關係。

    而電影中還有真假愛情的對倒——以模仿情敵的出軌秘密而假戲真做的周蘇二人,倒是質疑了我們所相信的那個神話:“對倒郵票撕開就沒有價值。”對倒是不能撕開的嗎?還是給自己永不正面面對對方一個藉口?王家衛猶豫了一下,告訴我們,愛情是不可觸碰,唯其不可觸碰,才刻骨銘心。

    劉以鬯比王家衛還要極端得多,“亞杏走出舊樓,正是淳于白搭乘巴士進入海底隧道的時候。”《對倒》裏的他們,有很多機會碰到,卻永遠錯過。就算在戲院坐在一起,也隔了三十年年齡的距離。淳于白與亞杏的距離,就是上海與香港的距離、一九三六與一九六六的距離。後來他們在淳于白的夢中躺在了一起,然而就像陳冠中的小說名字: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香港、亞杏,她學會了愛自己。“她做了一個完全得不到解釋的動作:將嘴唇印在鏡面上,與鏡子裏的自己接吻。對於她,這是一種新鮮的刺激。第一次,她有了一個愛人。這個愛人竟是她自己。”這樣的話,對倒就沒有意義了。而上海、淳于白卻不認識鏡中的自己,“鏡子裏的他,彷彿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淳于白對那面鏡子繼續凝視幾分鐘後,不敢再看,繼續朝前走去。”

    “因為時代變了。淳于白懷念的那個時代已過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只能在回憶中尋求失去的歡樂。”劉以鬯提早四十多年寫出了今天我的感慨,那又是舊香港與新香港的對倒。

    廖偉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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