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特洛修道院
天黑才到達黑山共和國的首都波德戈里察。入住酒店後,我便哪裡都不想去,雖然周圍景致也美。因為,明天是今回巴爾幹半島之旅最重要的行程之一,禮拜奧斯特洛修道院。導遊喬偉兄特別吩咐我:“上山會辛苦的,你早點休息。”
原來,喬偉兄言輕了!豈止辛苦,實在是可怕!從波德戈里察到處於其西北上方約五十公里的奧斯特洛修道院,走的幾乎都是彎道很多的山路。加之那天是周日,從四面八方趕往朝聖的人多矣!上山的車堵在左邊是山右邊是懸崖的窄窄的路上。從車窗往外看,我沒見一位警察,都是車子在相互讓着。倘若有不願遷就的,則到落日都難以釋然。有部下山的小車,忽地毫無忌憚地避到左側,彷彿輪子已要飛前,看得我們頓然惶急起來並大汗一身。個別同伴的心越來越沉,說不如打退堂鼓罷!但在我們所坐的大巴的前前後後,都是長長車龍,想進進不去,想退退不了。我在受驚中給家人發去信息,家人即覆:“值得冒那麼大的險,去參觀一所修道院嗎?”但誰會想到呢?沒有爭吵、沒有喧嘩,就靠着素不認識的一些人,包括我們的喬偉兄,自動下車調度指揮,最後居然以愛心和善良,征服了最艱難的那一段。我們終於上到一個平台了,就在那個平台換乘小車;但沒走太遠,小車也要停下來;於是步行,約十分鐘後,我們就見到人們常說的,到了黑山非去不可的奧斯特洛修道院了。
目睹這座幾乎懸在半空中、鑿在岩壁裡的修道院,我大大地佩服那些設計師和勞動者!那是十七世紀啊!他們怎麼會想到在當年應該是渺無人跡的絕頂峭拔的地方建造修道院呢?他們是怎樣把建築材料從山下運到山上呢?勞動者要付出多少血與汗甚至生命的代價,才可以建成這樣的一座堪稱巧奪天工的修道院呢?更有那些虔誠虔敬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修道者,他們在這樣的一個遠離塵囂的環境修道,圖的又是甚麼呢?奧斯特洛修道院,是一個東正教修道院。但眼前密密麻麻的朝聖者中,卻有着相異的宗教派別。看到那些風塵僕僕,只帶着簡單行裝,要在這裡住下來的信徒;更有那些不慮凍餒,準備席地而睡的信徒。毫無宗教信仰的我,心裡只有感動。
修道院院址為出生於一六一○年的奧斯特洛主教所發現,此後,他便矢志不移地在此直到一六七一年去世。其去世七年之後,被追封為“聖人”。而在其瞑目之處,據說竟長出了一棵葡萄樹,但樹下卻沒有泥土。人們無法說得清道得明,於是認定為神跡顯現。陌生人如我,實在沒有能力擠進人山人海之中,遺憾始終沒能瞻仰到,那個有着奧斯特洛聖體及其遺物的洞穴小教堂。
反正是俗人一個,不如走進同樣熱鬧得很的售賣紀念品的地方吧!忽見一位年輕姑娘拿着修道院正面模樣的一個木雕,我大喜過望,於是步子快疾地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卻無法見到同樣木雕。集中時間在即,同伴金怡着我盡最後努力,最終仍是徒勞無功!我曾後悔沒有尋根問底於那位年輕姑娘,但轉念一想,即使僥倖破顏一笑,排隊付錢也談何容易!因此,自認命中註定;命中註定不可逆轉。
下山了,我回過頭來再看了一眼奧斯特洛修道院,接着吟誦王安石《遊褒禪山記》的“……夫夷以近,則遊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我當然並非沾沾自喜地以勝利者自居,而是以此由衷地表達,對幾百年前就已不畏萬苦千辛地跋涉到此的奧斯特洛主教的欽敬之情。
尚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