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一聲除舊歲
嘗見新春有楹聯云:“爆竹一聲除舊歲;桃符萬戶慶新春。”為甚麼除舊歲要燃燒爆竹?這大概像今天歲晩的疫情,甚至比疫情更可怕,燃燒爆竹,畢剝發聲,在於驅除山鬼瘟神。南朝梁宗懔《荆楚歲時記》:“正月一日……雞鳴而起,先於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臊惡鬼。”劉禹錫《畬田行》:“照潭出老蛟,爆竹驚山鬼。”所以除舊歲務須驅走潭中老蛟,山中惡鬼,世間瘟神。
大概當時還沒有火藥,驅邪逐鬼只是靠嚇,嚇之以聲,這聲就是以火燒竹發出的聲音。清戴名世《遊吼山記》:“從者試燒爆竹取聲,水激石怒,天地若裂。”火藥發明以後,以多層紙密捲火藥,接以引線,燃之爆炸有聲,這種東西,一時無以名狀,也稱之為“爆竹”。因為“爆”音近於“炮”,而炮之火尤烈,其聲更響,威力更強,所謂“賣花讚花香,賣酒稱酒醇”,同樣賣爆竹也說火力猛,索性稱之為“炮竹”。說到炮竹,鹹蝦埠的澳門,可以稱為炮竹之都,當年遠銷中外,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澳門氹仔生產的炮竹。
有人說澳門是蓮花寶地,打從“沙士”一疫之後,歷次瘟災,對澳門而言都是擦邊而過,有驚無險。或說皆因大家檢點,固是其因之一,不過,我們所處,正是“炮竹之都”,山鬼、瘟神,聞“炮”驚魂,我們乃得以安居。我這麼說無疑是自我安慰,屬於“精神勝利”,不過“炮竹”的燃燒、爆發出硫磺氣味,對於消除毒菌也許有助抗疫除瘟,起碼毒蛇惡蠍聞硫而遁。
談炮竹,說火藥,不獨是“老生常談”。我國的文豪魯迅也談火藥。在他的《偽自由書 · 電的利弊》中,他說:“外國用火藥製造子彈禦敵,中國卻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國用羅盤針航海,中國卻用它看風水;外國用鴉片醫病,中國卻拿來當飯吃。同一種東西,而中外用法之不同有如此。”讀此鴻文,我不敢再提“炮竹”了。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