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聚分子早已“從良”
關漢卿《四塊玉》寫的是〈閑適〉。曲云:
舊酒投,新醅潑,老瓦甕邊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閑吟和。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閑快活。
曲詞平白簡潔易明。開門見山說,陳酒喝完了,新釀到來。看來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名副其實是閑適。飲酒豈能獨醉無相親?他不是舉杯邀明月,自欺欺人說“對影成三人”,而是確有“諸朋久友”,他邀來山中的老僧、田野農夫一同暢飲,有酒當然有肴,至於誰做東?他們是古人,不知何謂“AA制”,而是“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
閑適,是指各人的生活一部分,看其曲詞是各有職守的,最具體的就是那“野叟”農夫,而山僧畢竟也算是一種職業,屬於宗教界的。易言之,作者的招飲,也屬於交友酧醵,人是群體生活的,閑暇時相約乾杯,談天說地,交換心得,放鬆自己,亦一樂也。
李白《春夜宴諸從弟桃李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詩人看破世情,主張及時行樂,他說到“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謂晩上的時間也不放過,是有其原因的。為此,他在“陽春召我煙景”的良宵之夜,與諸從弟“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
從古人想到自己,雖無秉燭夜遊之樂,也沒有“開瓊筵以坐花”之雅,並無“飛羽觴而醉月”之豪,畢竟也是“年晩煎堆——人有我有”,與一衆“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者,多則四六,少則三五人,集於大牌檔或小菜館,黃湯四両,總之“有骨落地”,此之謂“飯聚”。不知其詳者,以為我輩都是“犯罪分子”,實則諧謔而已。豈料一語成讖,在今天,談疫色變,相驚伯有,惶惶不可終日。“飯聚”的確變成“犯罪”,一衆飯聚分子,根本就是一等良民,豈能蒙上“犯罪”惡名?振臂一呼,暫不飯聚,雖然虧待了口舌,卻珍惜荷包。一為神功,二為弟子,保護自己,保護別人,我們從良了!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