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稼軒詞中的“虎”
屈指一數,不足二十天,“老虎”將到來了。我這麼說並非“狼來了”那句嚇人的謊言,而是真的“虎”來了。虎字加上引號,似乎又不是虎,此所謂“真作假時假亦真”,我說的“虎”是歲序年肖的“寅”,因寅之肖虎,是虎年。
關於虎年要說寅談虎,話題也不少。雖然談虎色變,可是最有資格談虎的,應是見過狼虎的人,他就是《二程遺書》卷二上“真知與常知異,常見一田夫”,那個曾被虎傷害過的農夫。可是把農夫請上來現身說法,是沒有可能的事,那麼讀一遍辛稼軒的《念奴嬌 · 登建康賞心亭,呈史留守致道》,也有談到“虎”的,只是這虎乃“虎踞龍蟠”的“虎”,畢竟亦虎也。辛詞是這樣的:“我來弔古,上危樓,贏得閑愁千斛。虎踞龍蟠何處是?只有興亡滿目。柳外斜陽,水邊歸鳥,隴上吹喬木。片帆西去,一聲誰噴霜竹?”這是詞之上片。作者以危樓所見的山川形勝、斜陽歸鳥,觸動了興亡滿目的無限感慨。因此他說:“我來弔古,上危樓,贏得閑愁千斛。”作為一個國民,試問有誰不愛自己的國家?而徒然說愛國,卻無能為力,只“贏得閑愁千斛”而已,其可奈何?愁,何以說“閑”?作者以這“閑”字,暗喻其愁之孤獨、空虛、無助。而“愁”根本就不可以車載斗量,他竟說“千斛”,其沉重可知。
北周 · 庚信《哀江南賦》:“昔之虎據龍蟠,加以黃旂紫氣;莫不隨狐兔而窟穴,與風塵而殄悴。”“虎據龍蟠”也作“虎踞龍蟠”,形容地勢險峻。國家本來如是,可是作者如今看到的卻是不一樣,於是提出疑問語氣:“虎踞龍蟠何處是?”他自問自答:“只有興亡滿目。”
虎踞又如何?龍蟠會怎樣?回答是:昔年在此建都的六朝,都已覆亡。李商隱《咏史》:“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間同曉夢,鐘山何處有龍蟠。”讀之不勝欷歔。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