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茶在港澳的發展與傳承
包括港澳在內的嶺南,凡是人員相對集中的街巷、社區,基本上有涼茶舖或涼茶檔。而內陸城鎮,類似涼茶舖(檔)的則極其罕見,甚或聞所未聞。這是因為嶺南氣候炎熱、潮濕,而涼茶又剛好具備清熱解毒、祛濕疏風的效用,還多以地方生草藥入藥,故涼茶就成了嶺南最常見的功能性保健飲品。尤其是在醫療尚較落後,西醫仍未普及的年代,涼茶在嶺南飲食文化中更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因為是整個地域的傳統,粵港澳三地政府亦齊心協力,終爭取到“涼茶配製”於二〇〇六年被國務院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有十六個涼茶品牌獲得國家認證,其中包括二十一家涼茶生產企業和五十四個配方及術語。在隨後完成的《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裡,涼茶也成為一個廣為人知的項目。官方側重對特定企業、品牌、配方的認可與保護,而在民間層面,從生草藥的採集、販賣、收購、批發、儲存,到涼茶的煮製、出售,這個行業始終處於一種“各自為政”的鬆散狀態。在配方上,更是各家大體相同,很難完全一致。本書就是從不同民間個案,通過訪談、口述諸方式,描繪香港涼茶業和生草藥的過往及現狀,來探討涼茶於個人、族群、社區的傳承,了解涼茶在傳承過程中體現的社會變遷和所遇到的挑戰。
早期香港並沒有涼茶舖,如同珠江三角洲的鄉野,都是家家戶戶自行煮製。十九世紀末,隨移民熱潮掀起,到港的大多以成年男性為主,他們沒有地方或時間煮涼茶,遂使涼茶舖成為新興行業。不少涼茶舖剛開始時,也以攤檔的形式存在,或肩挑涼茶桶和手推涼茶車走街串巷吆喝叫賣。等到有所積蓄後再開舖,甚至開設分號,形成連鎖店。涼茶業伴隨香港經濟騰飛而步入黃金時代。
昔日香港郊外村落,很多婦人都識涼茶草藥,採集自用之餘,還可售賣給藥店,以幫補家用。她們的草藥知識,多源自家庭的口口相傳和日積月累。然隨時代的發展,女性不再囿於家庭、田園,讓生草藥面臨貨源短缺和供應不穩定的境況。這也恰如香港許多涼茶舖一樣,無論東主(老闆)、執藥師、煮茶師,皆青黃不接,後繼乏人。
本書作者在對香港涼茶業進行田野式考察時,亦對澳門涼茶業有一番粗略調查,或以呈現香港涼茶業已消失的景象,或佐證涼茶業所面臨的問題。澳門涼茶業,較開埠晚的香港要早得多。書中列舉一九三一年澳門顯記涼茶刊登在《澳門商業人名錄》上的一首打油詩,以證近百年前,澳門涼茶業就商家眾多,競爭激烈。
“本店賣涼茶,創始第一家。火路最充足,座位最清雅。增設播音機,可以消餘暇。功能消積熱,妙處實堪誇。仿同飛羽觴而醉月,何必開瓊筵以坐花。諸君闔興來,且試好涼茶。”
二戰期間的澳門,因人口激增,涼茶需求也急速上升。一九五八年在人口僅十五萬的情況下,有涼茶舖二十八家,涼茶檔逾百家。然時至今日,在傳承上也同樣難承上啟下。“大有益”、“顯記餅家”涼茶部、“大聲公”、“霍華記”、“大鄉里”、“三坑瓦”、“百家昌”等涼茶舖都已成為一代澳門人的集體回憶。當然,有關門結業的,也有新開張的,構成了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
就如作者坦言,這源自嶺南地方民間智慧和生活體現的涼茶,特別是成為非遺項目後,本應該在更廣闊的國度與欣賞者的關懷下茁壯成長,不應該停留於博物館的記錄,但在瞬息萬變的商業社會,哪有這麼容易。
本書所關注的雖是涼茶,但實質所指又不僅限於涼茶,而是希望藉着涼茶的民間傳承,喚醒大眾對文化遺產及其實踐價值的反思。
輥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