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懷惻隱之心

    那日傍晚，我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手機號沒標明姓名。自退休之後，凡來電者幾乎都留在微信通訊錄中，都是彼此掛牽的人。故，一般情況下，來電顯示出的是姓名，而不是手機號。不顯示姓名的來電很少，人情冷暖自可從來電中略窺一斑。

    這是一個來自外地的陌生電話。“哪位？”手機那頭傳來似曾相熟的聲音：“我是某某某，你不記得我了？”我有點驚喜，又有點莫名，他是我一位昔日同事，曾經在一個辦公室桌對桌一年半多。記得他抽煙極兇，一落座辦公室，幾乎煙捲不離嘴，一根接一根。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煙灰缸，不出兩天，煙蒂就能堆成個小山似的，他也不清理。我看不下去，經常默默替他把煙灰缸清理乾淨。可他倒像是沒看着一樣，從未表示過歉意，更不要說感謝的話，他是一個很大咧的人。與同事相處，我向來忌諱爭辯，以委曲自身求相安。故一年多的同室相處，我倆沒生出任何波瀾。但也無須諱言，我倆經歷、喜好、追求、性格反差尤大，僅僅是一般的同事關係罷了。

    後來，我主動申請去了南方工作，彼此也就徹底斷了聯繫。忽然有一年，他偕老伴來我駐站的小城旅遊，一落地，第一時間聯繫到我，提出要我幫助。我自是義不容辭，鞍前馬後陪吃陪玩了兩天，老同事夫婦很是滿意。不過，自此往後，依然沒有任何聯繫。這一晃，直到那天來電話，至少間隔了十五、六年了。

    我問老同事：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有什麼事麼？

    對方直言，當年我和老伴來小城旅遊時，你給我和老伴拍了許多照片，你現在還存有照片底片嗎？

    我回答，早沒有了。當年用的是老式相機，凡給個人拍的照片，當時都沖洗出來給了各人了，底片早不知扔到哪去了，沒有存底。

    我有點疑惑，問老同事，如今怎麼想起要這些照片了？你自己沒保存麼？

    對方沉默片刻，悽悽然說，老伴去年患癌症突然走了，我在整理我倆在一起的照片，獨缺遊小城的留影……

    我的心像被大石頭砸了一下，一直往下墜，往下墜，說不出話來。半晌，回了一句：我找找看！我找找看！

    兩天來，我翻箱倒櫃，該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該找的地方也找了，一無所獲。不知怎地，覺得有愧於老同事！他那顆被老伴拽走的心，深深地打動了我。

    曾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