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誕即虛浮

    那天，李老師寫了四個篆書大字於大紅紙上：“松齡鶴壽”，祝我“華誕”云云。我除了衷心感謝之外，還珍惜這幅墨寶。對於“華誕”一詞，是生日的美稱。明史謹《壽達夫次韻》：“螺杯獻酒逢華誕，鶴髮同筵叙舊情。”其實“華誕”還有另一個意思，是虛浮、虛妄之謂也。《大戴禮記 · 文王官人》：“心氣浮華者，其聲流散。”又“小知而不大決，小能而不大成，顧小物而不知大論，亟變而多私，曰華誕者也。”這解釋完全說中我的弱點。

    至於壽則壽矣，用方言來說是“壽頭”，這個詞語怎解？相信廣府人都曉得。是昧於人情世故，易受愚弄欺騙的人。《官場現形記》第八回：“仇五科道：‘這種壽頭，不弄他兩個弄誰？’”方言壽頭，即是儍瓜。魯迅《准風月談 · 抄靶子》：“‘壽頭碼子’雖然已經是‘豬’的隱語，然而究竟還是隱語，含有寧‘雅’而不‘達’的高誼。”

    老而曰壽，其實是給社會一個負擔，《莊子 · 逍遙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老如我者，猶如“壽樗”，是故清人梁章鉅《歸田瑣記 · 張孟詞貢士》云：“華暫分優鉢，材偏恥壽樗。”

    人的年齡增長，謙稱“馬齒徒增”，然人並不是馬，只有牙齒越來越少。反而“徒增”的壽斑，皮膚上出現黑斑，這是“壽”的標誌。而最為凸顯衰老的是多了一隻“腳”。有多之外，還有減，最明顯的是記憶力減退。祝壽歌的歌詞說：“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老殘如我者，年年有昨日，歲歲有昨朝，才値得歡慶。不過生辰之日，少長咸集，能見到一代比一代好，未始不為快事。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