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高手雲集烹飪大菜

    ——觀科藝節“嘗味與空間”

    香港科藝藝術節由一班舞台藝術從業者主辦，今年來到第二屆，主題是“嘗味與空間”。而節目亮點之一是“科藝展演”，每場展演由三個作品組成。何謂“科藝展演”？劇場演出，最常聯想起的是演員、導演和編劇，命題多由這些崗位主導，繼而由幕後團隊成就和配合。而今次，幕後藝術家將自主創作、自創命題，相信對他們是難得的嘗鮮。而對觀眾來說，尤其對後台沒太多概念的人，形式和內容更是難以想像，買張飛就是一次大膽的“嘗味”。

    踏入演區前，工作人員在門外遞上雪糕，再資深的劇場觀眾，都未必有在劇場進食的經驗，還要是吃起來會雞手鴨腳的雪糕。是次劇場規矩，就用一球雪糕擊破。舔着雪糕開始，而旅程起點不在正門，工作人員特地帶領繞道由後台進入，路線也花了小巧思。甫入黑盒，沒有佈景遮擋，劇場空間的“五臟六腑”被原汁原味地呈現。裡面圍了個大盒子，三面純白立面，另一面是控制室玻璃，正是三個作品的演區。

    第一部作品《12》，由燈光設計師陳焯華和張素宜創作。藝術家利用舞台燈光與背景聲效，創造不同情景，有山水自然、宇宙星辰、派對狂歡等，有些像曼陀羅繚繞般空靈，隨着光影幻變，音樂此起彼落，引起各種情緒與意象。觀眾遊走其中，既主動又被動，身體成為物理遮擋，讓牆上晃動的光影若隱若現，手持鏡片可以將光線折射到四面八方，人與空間交互，構成有機的立體畫。

    隨後第二部作品《幸福之旅》，由髮型設計師許迪生和化妝師黃嘉敏創作。對於髮型和妝容，我們時常只看見成品的美，然而在變美過程中的滿懷期待，也是創作造就的幸福之旅。在夢幻的囍宴場面，二人粉墨登場，帶領觀眾見證一場幸福。鏡頭緊貼着藝術家的雙手，其靈活擺弄，在模特兒公仔的臉龐和髮絲上施展魔術。過程被同步投影在牆幕上，每下定格都是藝術。完成之際，髮型如招展的花圃，藝術家舉頭端詳三米高的模特兒。隨即，毫不留情拉扯，髮落一地，模特兒露出空無一物的頭殼，梵音縈迴。演前化妝，演後卸妝，跟燈光一樣，轉瞬即逝。創作的循環，一生一滅，不得執取，大致如是。幸福，除了使是頭殼變美的藝術，更是令頭腦昇華的藝術。

    壓軸的《菇菇Land》，由三位藝術家陳健新、洪榮賢、姜綺雯共同創作，他們投身於道具、服裝、沙畫、紗織等藝術媒介中，看起來靜態，但充滿點子的三人，以手腳並用、活潑好玩的形式，帶領觀眾體驗他們的日常創作。

    從百人同心協力編織的七彩布藝、到昆蟲怪物突襲摧毀世界、再親自塑捏一個蘑菇點亮寂靜。觀眾化身菇民，經歷童話般的手作歷程。藝術家說菇群微不足道，但惡劣環境中，孢子懂得飄去合適地方茁壯生長。有童話又有現實，這敍事反映了舞台藝術工作者的快樂與艱難。

    三個作品精彩，而作品的間隔也不是“廁所位”。《12》之後，觀眾從大白盒魚貫而出，後台擺設了輪盤遊戲，輸掉乾杯；在緊張又充滿等待的後台日常，劇場人或許就是這樣解壓與消遣。在《幸福之旅》中，藝術家二人型格離場，但當白牆升起，二人竟又再亮相，今趟瑟縮在後台嗑杯麵，頓成可愛反差；日以繼夜趕演出，廢寢忘餐是日常，觀眾也受邀找個角落，捧起杯麵，同步感受華麗與狼藉的反差萌。

    今次“嘗味”，慶幸見到“佐料烹成大菜”。這些幕後藝術家，場刊上時常出現他們的名字，但上台謝幕就少見蹤影，作品更甚少有單獨上桌的機會。然而對於任何一個演出，他們有不可或缺的造神功能，甚至自身便是神，只是觀眾味蕾遲鈍辨不出層次。所以展演也是一場品味教育，觀眾只懂喊“好”並不夠格，大可培養美食家的鑑賞力，在豐富、飽滿、複雜的美味中抽絲剝繭，有層次地品到每口藝術的味道。

    這場科藝藝術節，幫助了香港行內人凝聚和創造機會，亦可讓行外人認識和認同這班隱形功臣；在場刊可見，政府和商企贊助者眾多，看來節日有社會嚮應。這麼一場盛宴，希望有日亦能在澳門大排筵席。

    圖／文：哈皮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