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燦萱草花

    父母結婚後不久就分居兩地，父親在湖南工作，每年探親假才回廣州，母親獨自帶着我，一個頑皮且固執的反斗星，母女倆天天鬥力鬥智。

    至今還記得四五歲時，每當母親抄起曬衫竹或雞毛掃，我即快閃溜進大床底下最邊角，母親的曬衫竹打不着我，氣得大喝：“你給我出來！”“肥婆，你進來……”如此這般，三天一小打、七天痛揍一頓，藤條炆豬肉乃我媽的拿手菜。

    從前，表姐曾說幼兒的我，肥嘟嘟極可愛，母親初為人母，連為嬰兒洗澡也不懂，天天盼着表姐們去幫忙。有回表姐們把我抱回家玩，結果母親不放心，晚上趕去把我抱走。記得表姐說起這往事，感覺好陌生，記憶中兒時的母親，就是《麥兜》裏抄着雞毛掃，兇神惡煞的麥太。拿漫畫《麥兜》給母親看，指着麥太，還未出聲，母親已笑着說：“像！”

    長大後才明白當年母親對着我的暴躁，一半源自她初為人母的束手無措，另一半，則是她望女成龍的急躁。在才貌雙全的兄姐面前，她因少年家逢巨變失卻教育機會而成了全家文化水平最低的一個，未了心願寄託在我這個終日和她作對的頑童身上，注定母女倆都吃不消。待安靜乖巧的弟弟出世，母親全副心思投向聰穎兒子，我家的學習戰爭終於結束。

    上小學前，每天隨母親從西關上下九路老房子步行一個多小時，走過橫跨珠江的人民橋到河南工業大道，母親把我送到工廠附屬托兒所，再去開工，下班接我步行回家。日復日年復年，風雨不改，人民橋是我的童年回憶，也是這段長達數年母女天天健行，養成了我喜歡步行的習慣，至今不改。

    家中衣櫃存了母親早年織的毛衣，不時翻出來摸摸。可惜，沒留下當年亞媽的曬衫竹和雞毛掃，兩大鎮宅重型武器。

    （我的父親母親 · 四）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