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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C08版:鏡海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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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乞丐
從浪漫地理學說起
與一朵浪花邂逅 (組詩)
一片紅旗心
在八十八個星座中尋找東方
流 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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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報紙日期:
2024 10月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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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浪漫地理學說起

姚 風

    從浪漫地理學說起

    我看了黃石為這次活動撰寫的序言,他講到地理學這個詞來自希臘文,意思是對大地的描述,這句話本身就富有詩意,“描述大地”不就是詩人的任務嗎?因此所有的詩人其實都是地理意義上的詩人,都是大地上的行走者。從古代的李白、杜甫、蘇東坡到今天的我們,都在不斷地行走,在世界的範圍內行走。

    來到秦皇島看到了大海,我從澳門的大海來到秦皇島的大海,大海總是在我的身邊。因此,我總會想到大海與我們中國歷史和文化的關係,大海如此遼闊,但似乎在歷史上並沒有打開中國人觀看世界的方式。剛到海碧台時,我跟龐培說,中國有漫長的海岸線,但並沒有充分利用大海,而是浪費了大海,秦始皇來到這裡,只是想求得長壽不老之藥。曹操東臨碣石,以觀滄海,但只是“觀”而已,並沒有在極目的遠方有所作為。而鄭和七下西洋,除了宣示國威和帶回一些奇珍異獸之外,並沒有把大海開闢成中國走向世界的道路,因此對世界歷史的發展沒有產生深刻的影響。

    面對大海,我們很少行動,很少走向大海。這跟中國的地理環境有緊密的關係,而地理環境又決定了人的生存方式,甚至社會形態。葛劍雄教授曾經做過這方面的研究,他認為中國的地理環境決定了中國這樣的社會結構和國家形態,甚至塑造了中國人的民族性。以黃河流域為發源地的中原文化是平原文化,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由於地大物博,失去了對外部資源的訴求,不像葡萄牙、西班牙、荷蘭或者英國那樣的國家,資源非常匱乏,它們必須向外拓展才可以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而中國不需要這樣做,所以造成了我們是自給自足的封閉式的傳統文化。美國學者年伊恩 · 莫里斯寫過一本書,叫《地理即命運》,講的是地理環境如何讓英國從一座孤島成為一個日不落的強大帝國,與歐洲大陸隔絕反而讓英國人有一種向外拓展的驅動力,開啟航海大發現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也是這樣,比起鄭和的七下西洋,航海大發現無疑為影響世界歷史進程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

    從小上地理課,首先看到的世界地圖,中國的版圖是紅色的,像一隻公雞,雄居世界的中心。“中國”這個詞,外文的另一個說法叫“中央之國”,它來自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十六世紀末,利瑪竇從澳門進入中國,輾轉來到北京,給萬曆皇帝帶去了很多禮品,其中就有世界地圖,叫《坤輿萬國全圖》,利瑪竇在這張地圖把中國放在世界的中心是為了取悅萬曆皇帝。然而,在利瑪竇的世界地圖之前,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在地理上是十分有限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天下不過是華夏九州,最遠不超過東南亞幾個朝貢國,我們所說的四海也不是大西洋或者太平洋。倒是文學家、詩人和哲學家在想像的地理學中拓展了無限的邊界,留下了《山海經》、《易經》,還有莊子的《逍遙遊》。從這個角度來說,是詩人發明了地理,如黃石所說亦不無道理,這是想像中的地理,是想像拓展的地理,是浪漫的地理,也是烏托邦式的地理,比如陶淵明創作的桃花源就是中國式的烏托邦,是浪漫地理學的結果。

    華裔學者段一孚提出了人文地理學的觀點,他認為人文地理學的核心是人與其環境的關係。他關注人性、人情、意義、價值和目的,強調人在地理環境中的主觀體驗和感受,人文地理學不僅僅是對客觀地理現象的描述和分析,更是對人類生存狀態和情感體驗的深刻反思。我們的文化傳統宣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通過遊歷可以開闊眼界,增長見識,而道家則宣導“逍遙遊”,追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境界,行走已經成為人們尋求心靈自由、超脫世俗束縛的重要途徑。因此,大部分詩人都是行走的詩人,如果沒有地理上的行走,心靈的地圖、版圖也是有限的,李白的廬山瀑布、杜甫的泰山絕頂、蘇東坡的黃州赤壁也就無從落實。地理上的行走最終是在心靈地圖上的行走,就像佩索阿所說:“旅行是旅行者自己 。”

    (在二〇二四年八月十八日於秦皇島海碧台舉辦“浪漫地理學”研討會上的發言)

    姚    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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