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字典    痙攣之美

    漢斯 · 貝爾默(Hans Bellmer)於一九○二年出生於卡托維茨，一九七五年逝世於巴黎。他是一位法國與德國畫家、攝影師、版畫家、插畫家和雕塑家，並且是超現實主義運動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在他創作的早期，他在巴黎與達達和超現實主義的圈子有了接觸，並深受他們的影響。一九三三年，隨着納粹上台，貝爾默的作品，特別是他的《洋娃娃》系列，被視為“頹廢藝術”。一九三八年，他移居巴黎，並參與了數年超現實主義展覽的活動。貝爾默專注於創作以女性形象扭曲為主題的作品，經常被誤解為與變態相關，但事實上是對超現實主義詩意表現的極致探索。

    《洋娃娃》(La Poupée)是貝爾默於一九三五至一九三六年創作的一件雕塑作品，收藏於巴黎國立現代藝術博物館。這個逐漸被關節化的奇異物件，通過一個完美的機制——“腹部的球體”，呈現出所有可能的身體狀態——分裂、開合、重複。在貝爾默的時代，這個洋娃娃如同一顆炸彈般地打破了固有的分類：它既不是物品也不是雕塑，而是成為了一個混合的、多形態的有機體，是一個可以無限操控和變換的工具。如果說它可以被視為那些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破敗不堪的德國大量生產的人偶、自動機器和機器人的最終化身，那麼它也超越了這股達達主義風潮所主導的諷刺和社會嘲笑精神。這個洋娃娃的用途是私人性的，回應了主觀的衝動（對童年及其遊戲的懷念，對情色想像的徹底放任）。它不僅僅是對納粹秩序的反叛，更是一件充滿憂鬱和“令人不安的陌生感”的作品，糅合了慾望與死亡的衝動、奇妙與殘酷、正常與不合理，正如霍夫曼(E.T.A. Hoffmann)的故事《沙人》（一八一七年）中的奧林匹亞娃娃深深影響了貝爾默。作為一件異常顛覆的藝術作品的核心，開啟了對身體完整性和性別認同的現代反思。這回應了“痙攣之美”的新雙重要求：“隱約的情色、爆炸性的靜態、神秘的偶然性”，這種美充滿了主動的矛盾。作為一個詩意的人工製品，《洋娃娃》呼喚着最隱秘的無意識想像。貝爾默通過《洋娃娃》所進行的追尋，是一種令人眩暈、執着的薩德式追求——創造出一幅“重新激活”慾望並產生新幻想的圖像。通過它，他開創了一本關於身體雙重性的“怪物字典”。

    河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