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鳴沙大漠風情

    從包頭市出發杭錦旗夜鳴沙旅遊區，是教導小朋友何謂“變幻莫測”的一課：前一秒還烏雲密佈，下一秒便艷陽高照，在一盞紅綠燈的時間迎來滂沱暴雨後，又在十分鐘內晴空萬里。反覆無常的天氣轉變令大家明白不能太依賴天氣預報，也讓大家重新討論稍後在沙漠的行程安排。

    “一會兒什麼也不做，先去騎駱駝。”小女孩首先發言：“因為駱駝毛一濕牠就不走了。”作為內蒙之行的重點，我們早已線上預購沙漠體驗項目，越野摩托、卡丁車、飛索、滑沙、騎駱駝等，出發前也向眾人解說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和應對方案，當中包括夜鳴沙對於騎駱駝的這項規定。小男孩不同意，潔癖的他不僅對於打結的駱駝毛心存障礙，更對不斷反芻而分泌的唾液心懷恐懼。

    惟天公作美，抵達夜鳴沙時，天上只剩幾片棉絮薄雲，其時輪候者寥寥，我牽着苦瓜臉男孩的手繞過幾攤駱駝尿漬和糞粒後，來到其中一頭正在咀嚼的白駱駝身邊。牠很美，又長又鬈的眼睫毛配上慵懶的眼神更顯深情嫵媚，不知是否感覺到小男孩的戒備，牠站起來時特別溫柔。

    在領駝人的叫喚中，駝鈴悠悠，清脆悅耳，駱駝們魚貫而行，在柔軟的沙上落下一排蹄印，我們一行人在金黃的沙海中投下長長的影子，大有“走馬西來欲到天”的豪邁感，勾起無限遐思，彷彿一支長途跋涉的商隊帶着香料與絲綢即將穿越亞歐大陸。可惜美夢不長，繞了半圈便已返回，臨走之際，小男孩已悄然放下心中芥蒂，一邊撫摸粗糙的駱駝鬃毛，一邊依依不捨地向牠道別。

    走出駝場，一旁的越野車等待已久，準備載眾人前往驛站體驗這片沙磧的雄壯遼闊。事實上，不管那些項目如何刺激過癮，對小朋友而言，都不及眼前一望無際的“沙池”，他們專心致志地堆着沙、一心一意砌城堡，美不勝收的大漠風光，不過是他們小手下夢幻世界的尋常背景。而一眾大人們或從沙丘之巔俯衝而落，或於高空滑索騰飛而過，或駕着卡丁車在茫茫沙山自如穿梭，或在澄澈如洗的天空下，看連綿的沙丘如凝固波浪般高低錯落——仰望之際，突然收到朋友發來響沙灣人頭湧湧的視頻，並好奇同處於庫布齊沙漠的夜鳴沙會否也是如此“盛況”。見四下無人，我們升起無人機，向遠在千里之外的友人三百六十度展示何謂“平沙萬里絕人煙”。暑假旺季，各大景點自然人山人海，但沙漠一望無垠，只要不執着於“網紅景點”和“打卡勝地”，多的是小眾沙區，不愁沒有沙子看——一如此處沙海之浩渺蒼茫、人煙稀少，直教他們艷羨不已。

    說時遲那時快，天地變色，一陣強風襲來，為沙丘塑造新沙紋之餘，也為來自南方的旅人不吝展示原始大漠的千姿百態。總以為沙漠是寸草不生、雨水匱乏的不毛之地，此等刻板印象卻被庫布齊沙漠屢屢打破，一方面，植被覆蓋率超逾五成、年降雨量從七十毫米大增至三百毫米，背後固然離不開一群無名英雄的治沙功勞，但是想深一層，近年沙漠突現洪荒之水並非孤例，當中又何嘗沒有全球氣候暖化的影響。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