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夜生活
早前我在江門新會見習,住在新會人民廣場附近。每晚八點左右,廣場就會傳來此起彼落的歡樂歌聲,一直到大概十點,這歡樂今宵才慢慢歸於平靜。
有一晚,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決定到樓下蹓躂一圈。廣場上看見自帶麥克風激情高歌的大叔、跳廣場舞的阿姨、打羽毛球的年輕人、開電動玩具車的小孩、賣電動玩具車的小販、散步乘涼的老人……這熱鬧延綿數里,廣場後的林蔭道,有另一隊跳廣場舞的阿姨,每個人身上都穿着同款隊服,再往前走,就會看到大大小小的演唱會。規模大的,會租用大熒幕播放卡拉OK畫面,聲畫字幕同步播放,旁邊的地上放着許多小膠凳,連圍觀群眾的需求都照顧到了。規模小的,用支架升起電話,對着小視窗放聲高歌,不亦樂乎。林蔭道的盡頭是一個中式公園,涼亭裡坐着一班正在合奏中樂的長者,湖邊有另外兩隊自帶音響的人在唱卡拉OK。
沒想到新會長者過着如此精彩的夜生活,而且熱衷於一展歌喉。演唱者的水平參差,但毫不妨礙他們樂在其中,幸好他們一般都識趣地十點謝幕,不然難保附近的居民不會高空投送雞蛋與果皮。
說到唱歌,不禁想起我中學時代的歌詠團回憶。還記得,校際比賽三個月前,聲部長會提醒我們戒口,因為炸物熱氣,甜食惹痰,會影響聲音的狀態。正式站到台上演出的一刻,我們強忍着淚水把歌唱完。我們天天盼着這一刻,為沒日沒夜的排練劃上句號,又不捨得讓它結束,因為這意味着一屆團隊的終結。賽果公佈後,終於如釋重負地激動落淚,與身邊隊友抱成一團。然後當晚一起去吃炸雞慶功。
後來我學了中醫,中醫理論認為肝喜條達而惡抑鬱,而且能調節氣機。人壓力大時,肝氣容易鬱結,肝鬱又會令人情緒低落,氣機不暢。唱歌時,呼吸次數與深度增加,吐納之間,推動氣的運行,起到疏肝解鬱的作用。唱歌與練氣功亦有相似之處,長久以來被人們視為音樂養生的一種方式。
驀然回首,那段歌詠歲月,竟然是我的抗抑鬱藥。那些吐不了的苦水,說不得的心事,彷彿融進了歌詞,伴隨每次呼吸離開身體。
人到中老年,職業生涯劃上句號,兒女各有家庭事業,大小疾患開始敲門。人需要重新尋找生活的平衡,以及疏導各種變化帶來的情緒。新會長者的夜生活,不失養生保健的智慧,相信是這個平衡的一部分。
陳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