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干花

    那天在基隆的和平島公園，見路旁飄盪着美麗花兒，駐足欣賞；有人搜出名字，竟是射干。腦海馬上蹦出《荀子 · 勸學》的“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此前，從未見過這古老的植物。老友說，這花她家園中甚多，現在才知它的名字，回去會送我一盆。大樂。

    從來射干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只見於中醫藥方上的藥名，說是藥性苦寒，清熱解毒。不知這中藥根莖原來會開出鮮豔的花朵：黃色的細長六片花瓣，上面佈滿紫紅斑點，遠看像耀眼的彩蝶貼地飛舞。山野間扁平的青綠射干叢集樹下，如無數張開的大紙扇，扇葉是柔中帶剛的長劍，伸向蒼穹，風過處，花兒漫舞其上，帶一份自然的隨性之美。

    射干是今年夏天最好的禮物。才發現花開有序，枝頭之上，逐朵綻放，只開一天；夕陽中花瓣漸漸螺旋般內捲，入夜便捲得緊緊的，像一粒迷你花生米。老友說花開過後，花苞會長出黑色種子，種子落在泥中又繁殖開來，是粗生之物。這應該是它適宜成為野外觀景植物的緣故。但一天一生，何其薄命也。

    宋代梅堯臣〈依韻奉和永叔感興五首〉（其三）詩中有句：“寒松翳林麓，射干生隴坂。”和《荀子》的“生於高山之上”都指射干生長在高

    處。查資料，果然。生長在山坡上的射干因排水良好，耐旱耐乾；不禁暗為那露台一角的小盆栽擔心起來，想起的確不曾在花墟見過此物。回頭再讀梅堯臣寫給歐陽修的這首和詩。積極有為的六一翁名聲雖顯，卻屢受政敵攻擊，年近五十，寫〈感興五首（

    齋於醴泉觀作）〉，感喟功名與歲月。梅宛陵在和詩中勸他“勿驚年齒遲，勿嘆時節晚”。如寒松、射干，萬物自有生理。“萬物更盛衰，有益必有損。損益皆自然，曷增鳬脛短。人為智慮役，白髮安得免。”主張不要計較眼前利益，凡事望遠，順應自然便好。這是一首哲理詩，古今通明。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