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起

    七月集會的一聲槍響，如疾雷破山般驚悚了美國，也看呆了各路吃瓜群眾。自媒體、新聞機構、各大通訊社紛紛以手中筆和相機記錄時代詭異風雲。相關解讀文字，充斥着或看熱鬧或理性溫情或幸災樂禍的基調，特朗普、耳朵；槍殺、血腥；競選、弔詭，被綴聯成一組組選情事件的“關鍵詞”。

    對於槍殺案以及後續選情走勢，頗有發菩提心者，以東方式宿命口吻感慨“特朗普命大，必有後福”；亦有無視積口德之輩暗自嘀咕：子彈都打穿耳廓了，這“老不死”怎麼還不死？美國總統拜登表示，很高興聽到特先生安全並情況良好，我們譴責且絕不容忍暴力行為。如此大度從容地慰問仇家，而非詛咒其早死早超生，委實叫人看不懂。然則，假作真時真亦假。政敵之言，是假惺惺還是情切切？大概只有天知曉。

    在〈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回目中，曹雪芹借賈雨村之口，闡述生靈仁惡之真章——“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餘者皆無大異。大仁者應運而生，大惡者應劫而生。”

    曹雪芹對於人性的拿捏，與今時街巷中盛行的情商、智商理論極其相似。後半句蘊涵，幾乎等同於時勢造英雄、亂世出妖孽。頑愚地說，大仁大惡之外，個體的情商、智商指數，不應有太大差別。差別在於，仁者清高面子薄，面對碰觸道德底線之事時，往往猶豫不決或不忍為、不願為、不屑為；惡者則因其鮮廉寡恥而執意為、刻意為、同流合污膽大妄為，並最終“為”出一條發家致富的金光大道來。

    當然，仁與惡，總須理性辯證地看待。以特朗普為參照，千金眼中的老爸，是一位鬥士、實幹家，能讓美國再次偉大。孫女眼中的這位每天都在實現“讓美國再次偉大”目標的“平凡的祖父”，近乎大仁，乃美國“當代完人”。兩位金髮女郎，口才超群邏輯綿密，一經亮相，即已“火出圈”。加上口口聲聲聲稱自己“超越黨派之爭”，極具煽情色彩的演說，直聽得民眾都想投她家一票去了。

    特家人盡說特家好，同時說盡他人壞。特朗普時常嘲諷拜登“老邁昏庸”，批評賀錦麗在過去三年半任期一事無成，只會“嘻嘻哈哈”面對媒體及民眾。與此同時，在沒有槍聲的集會上，不想降低民調的賀錦麗，猛烈抨擊共和黨在墮胎、醫療保健和經濟方面的計劃，並將特朗普比作性掠奪者和只顧自己的騙子。其無十分姿色，演講卻也九分動人。

    手中有筆，有相機，嘴邊有麥克風，某種意義上也就擁有了權力，一種發抒己見和見證並記錄時代的權力。

    時代的一大隱痛，在於民眾的表達往往局促慌亂有餘，精彩煽情不足，並因此喪失專業表達的機會與力量。特朗普耳朵帶血，未必聽得進世界和平的主旋律，但耳側長滿了貪婪無度、權勢熏天的故事。於是，在紛紜繁雜的歷史關頭，美國的集會演講台上，唾沫橫飛，天花亂墜。濁口臭舌、錦心繡口輪番出場，上演了一幕幕摻雜人性仁惡的經典大戲。

    劉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