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名家波里尼

    閱報得悉名鋼琴家毛里齊奧 · 波里尼(Maurizio Pollini)三月二十三日病逝。波里尼在我學習欣賞西洋古典音樂的過程中佔着難忘的位置。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對西洋古典音樂認識很淺，比較熟悉的，不過是四、五位“大”家：莫札特、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最熱門的作品。蕭邦只是聽過他的圓舞曲，和三五首其他的小曲。完全不曉得原來他也寫過較大型的作品，如奏鳴曲、協奏曲。當時印象中的蕭邦是靠琴藝穿插社交場所的花蝴蝶，作品只是迎合當時上流社會的品味，給高貴的女士們彈奏的小曲，沒有甚麼深度。

    到北美升學第一年的夏天，在多倫多當暑期工，認識了一位比我年紀稍大的中國朋友，他也是西洋古典音樂愛好者，對西洋音樂的認識比我深得多，而他是個蕭邦迷。聽到我對蕭邦的印象，他並沒有嗤笑我的無知，只是笑着說：“你只聽過他幾首作品，怪不得有這個錯誤的印象。”一天，他邀請我到他家，給我聽蕭邦E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Op.11的錄音。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清鮮的音樂，奏來一氣呵成，起承轉合，脈絡分明。龔定盦詩云：“少年哀樂過於人，歌泣無端字字真。既壯周旋雜癡黠，童心來復夢中身。”這首樂曲沒有夾雜半點癡黠，是少年無端的天真、活潑、樂觀。怪不得，蕭邦寫這首樂曲的時候，不過二十歲。這個錄音令我“耳”界大開，改變了我對蕭邦的印象，讓我認識到自己人云亦云，妄下定論的草率無知。不錯，蕭邦所作多是沙龍小品，但他的大型作品比諸其他大家未為遜色，而他的小品，就像南唐後主“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蕭邦把它帶進了西方音樂的殿堂，媲美貝多芬的交響曲。

    當天聽到的錄音，鋼琴演奏者便是波里尼，他當時只有十八歲。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