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綿綿無絕期
執筆時正值七月七日,從而想起白居易的《長恨歌》詩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詩人在創作中,總是從自己的感情出發,在愛情上他可能有過一段頗為痛苦的回憶,所以他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說到恨,我曾經有過,但絕對與男女私情無關。這是當我十八歲那年,從越南徒步回國,同行者十餘人,當我們抵達河內時,要經過一道關卡,原本是法殖民時代由法國人管理,此時已變了由日軍把守。過關時輪到一位我們的同行者,他靠近關卡時,那把關的日本兵猛力給他一巴掌摑在他的頭部,把他頭上戴着的“通帽”(南洋地方男性慣戴的帽),在一掌之掃蕩飛出數丈之外。他只好無奈地跑去拾起帽子仍舊戴在頭上,再向關卡走去,豈料又一次遭到同樣待遇,他簡直不知所措,更不明所以。同行的知情者告訴他,要脫下帽子,向那日兵鞠躬。果然事情得到解決。
幼穉的心靈開始受到創傷,這是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及至回到家鄉,那時家鄉也是淪陷區,處處都有日軍兵營,五步一兵,十步一卒,入夜宵禁,兒時寧靜而昇平的日子再不復見。目覩此情此景,益增此恨綿綿無絕期。
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日本人民覺悟了,他們厭惡戰爭,更有反對戰爭的。我覺得這是好的轉變,這些年來,我曾到日本旅行,覺得日本人民是友善的,此恨宜解不宜結。不過今天又是七月七日,好戰者死灰復燃,不能令我們不警惕,盧溝橋事變,八年抗戰的歲月,說是“不應有恨”,畢竟仍在痛定思痛中。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