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嚶鳴聽風鳴

    受限於華北平原乾旱少雨的現實條件，大多數北京高校都沒有湖泊。我在北京讀書時，也常常因此感受到生活沉悶。畢業重回西南後，偶爾趁工作之餘，溜到不遠處的本科學校閒逛，卻再也沒有感受到這種沉悶。

    因為學校埋置暗管，從青龍湖（成都最大的濕地公園）引水入校形成湖泊，使得校內頗有靈秀氣息。可能是為了襯托這股秀氣，可能是為了厚植文化底蘊，學校從《詩經》着手，給人工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作嚶鳴湖。

    我是獨來獨往的獨行俠，喜歡一個人繞着嚶鳴湖走。散步途中，無人攀談少言語，沒有遣詞造句分神，沒有對答談話干擾，更容易聽到風聲鳴叫，更容易感受到風中的嚶鳴情景。

    嚶鳴湖的西邊有兩座跨湖而建的人行橋，它們原本也有個文藝清新的好名字，叫作尋知、尋夢。後來，為了呼應“嚶鳴”二字，學校又在《詩經》中尋章摘字，改為采藻、采芹。我同大多數同學一樣，不喜歡這兩個拗口的新名字，也無意探尋先秦典籍裏的深意，更不想琢磨新名字是否貼合實際。只喜歡沿着湖邊小道走到拱橋中間，利用好空間位置的高與闊，憑欄遠眺放鬆心情。

    每當走到小道被“拱腳”與“地面”截斷的盡頭，就能看到連接小道和地面的低矮“梯步”以及一株時動時靜的“垂柳”。它們四位密集地出現在同一位置，使得此處頗有視覺吸引力。夜晚，我喜歡來到這裏湊個熱鬧。倘若恰逢一場晚風，耳朵必能聽到嘶嘶風聲，眼睛也會在昏黃路燈照耀下，看見隨風飄搖的柳條。我是童心未泯之人，喜歡迎風站立在柳條旁，駐足停留一小會，好讓它們輕輕拂動我的身體。

    若是更有閒情逸致，還會走到露天觀景亭（似亭非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前面的嚶鳴湖。白天，偶爾可以看見一種潛水能力很強的動物。家中老人一生半耕半漁，對於這種動物很是熟悉，言談之中，一直把牠叫作“水鴨子”。或許是我對牠的印象比較深刻，或許是我見識短淺，曾經在北大未名湖，把雌鴛鴦（鴦）誤認成水鴨子，直到色彩豔麗的雄鴛鴦（鴛）出現，才意識到“自己錯把‘李鬼當李逵’”，鬧出了笑話。如今，行走在熟悉的嚶鳴湖邊，看見熟悉的動物，我再也不會鬧出笑話。只會靜靜地聽着水鴨子鳴叫，靜靜地看牠如何攪動一池春水，如何撥亂清風掀起的層層漣漪。不知不覺中，時間悄悄流逝，夜幕緩緩降臨，眼睛漸漸看不清楚，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等到眼前一片昏暗時，不要說個頭很小的水鴨子，就連滿湖的荷花都看不真切。只有等荷花與月光撞個滿懷時，才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不遠處黑乎乎的荷花影子正在湖中搖曳，才能享受到那份珊珊可愛的寧靜。

    曾經在嚶鳴湖畔讀了四年書，可惜我學養淺薄，不知何謂嚶鳴，生活卻讓我在嚶鳴湖知了風鳴。

    文／圖 龍    梟